须臾，礼亲王把拳头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迟疑地看着慕炎问道：“阿炎，这是怎么了？”礼亲王勉强挤出一个笑，语气好生好气的。/p
皇帝没想到礼亲王会是这番表现，心中一冷。/p
慕炎又斜了皇帝一眼，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叔，您可是亲口说要来谢罪的，君无戏言，这才不到半盏茶功夫就不认了吗？”/p
皇帝脸色铁青，觉得礼亲王是不能指望了。/p
他恨恨地再次下令道：“慕炎和岑隐……勾结成党，以下犯上，胆敢软禁朕，罪无可恕！”/p
“张勉华，给朕拿下……这两个逆贼！谁敢违抗，格杀勿论！”/p
最后四个字，皇帝说得是杀气腾腾，可他现在跪在蒲团上，说话时，又含糊不清，气势总是少了几分。/p
然而，张勉华依旧站在前殿的正门口，一动不动，既没有进殿，也没有退下。/p
慕炎勾唇笑了，俯视着跪在蒲团上的皇帝，摇头叹气道：“果然是不认账了啊！”/p
“也是，皇叔从来就是这样，无论是十九年前，还是现在。”/p
“一个弑兄夺位、荒淫奢靡、差点就让大盛国破家亡之人，又怎么懂得反省什么是错呢？”/p
随着慕炎的一句句，皇帝气得嘴角直哆嗦，颊侧的肌肉颤抖不已，连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着。/p
慕炎背手朝皇帝走近了两步，皇帝下意识地想要退，但是他的身体被两个內侍紧紧地桎梏住，根本就动弹不得。/p
慕炎长长的影子投在皇帝歪斜狰狞的五官上，映得皇帝越发猥琐。/p
“那就让我这个做侄儿的来教教您吧！”慕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皇帝，仿佛在看一个蝼蚁般。/p
“你在位十九年，大盛人口锐减五千万，还不足盛时的一半。曾经，你继位时，国库丰盈，足足有六千万两白银，可是此后财政每况愈下，到了最近这几年，国库年年都入不敷出。”/p
“南境一度沦陷两州，北境连年战乱，至今未平，还有，这几年大盛境内更是内乱频发……”/p
“你可知错？！”/p
慕炎盯着距离他不足三尺的皇帝，质问道。/p
在场的诸位亲王郡王们自然也听到了，神色复杂，脸上有惭愧，有思忖，有恍惚，也有追忆……/p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大盛垮了，他们这些个慕氏子弟也得不了好。/p
只有大盛昌盛，才有他们这些宗室的好日子，他们才能是高人一等的亲王郡王，子孙以恩荫。/p
殿内的气氛越发凝滞。/p
皇帝又羞又愤又恨，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紫，紫了青，色彩精彩变化着。/p
他昂着头，怒声质问礼亲王等宗室王爷们：“朕一贯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不护驾？！”/p
“张勉华，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拿下……这两个奸佞！”/p
然而，无论是那些宗室王爷们，还是张勉华都没动，张勉华高大健壮的身影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前殿的大门外。/p
众人的静默让皇帝开始有些慌了，眼眸中的血丝更密集了。/p
皇帝不禁想起了羽林卫指挥使高则禄。/p
他一直以为是高则禄这乱臣贼子趋炎附势，投效了岑隐，直到此刻，他才开始设想另一种可能性——/p
难道说不只是锦衣卫、金吾卫和羽林卫，而是说，所有上十二卫都被收买了？！/p
不，不可能！/p
上十二卫可是皇帝的亲卫，大盛百余年来，上十二卫一向是只忠于皇帝的。/p
皇帝想要说服自己，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p
比如耿家。/p
曾经崇明帝恐怕也像自己信任上十二卫般信任着耿海，耿海背叛了崇明帝，投效了自己。/p
也曾经他也信任耿海如心腹，但后来呢？！/p
皇帝的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的一幕幕，想到耿海意图谋反最后被岑隐所诛的事，想到耿家被自己夺了权……/p
一瞬间，心头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皇帝突然就明白了。/p
他是不是错了？！/p
是岑隐说耿海谋反，是岑隐令人杀了耿海，是岑隐让袁惟刚顶替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后来连魏永信也死了。/p
他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除掉，渐渐地，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岑隐，以致他对岑隐深信不疑。/p
是不是很久以前，岑隐就和慕炎暗中勾结在一起了？！/p
所以，岑隐在很久以前就背叛自己了？/p
皇帝的脸色刷白，冷汗急速地从额角、颈后、背后渗出，身子摇摇欲坠。/p
这一刻，皇帝后悔了，他应该相信耿海的。/p
如果耿海还活着的话，耿海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孤立无援的地步！/p
现在的他还能冀望谁呢？！/p
皇帝吃力地再次环视那些怯懦的宗室亲王郡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p
“皇叔，”皇帝缓缓地说道，“朕是皇帝，你……你们宗室应该知道，朕在位上，比慕炎更好！”/p
“还有你们……你们要小心，以后慕炎迟早会清算旧账！”/p
在皇帝逼人的视线下，那些宗室王爷们都缩了缩脖子，依旧没人敢吭声，也包括礼亲王。/p
他们有的在瞥着慕炎，有的在瞥着岑隐。/p
自打进入前殿后，岑隐还不曾说过一句话，任皇帝谩骂，他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