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听着,瞬间明悟,他立刻低下头,对熟人拱手道:“多谢明公,来日必有厚报!”
于是匆匆的离开未央宫。
御史中丞,乃是大夫,朝堂中名义上和理论上的三号文臣。
更是内朝之中的重臣,其地位比九卿还要重要!
毕竟,九卿无法天天见到天子,也无法天天帮天子处理奏疏,传达命令,并协助尚书令制定和策划政策、法令。
如今,一位御史大夫在朔望朝当日,莫名其妙的‘暴病而亡’。
便是没有人传说‘其非暴病’,很快就有人编出相关传言了。
“风雨欲来啊……”这家臣走出未央宫,回首那黑暗中的宫阙,一抹后背,全是汗水!
因为他知道,一个御史中丞,莫名‘暴病而亡’,在这样的敏感时刻,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压倒马车的稻米,成为雪崩前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
而连他这样的小人物,都有这个觉悟。
其他人呢?
那些高高在上,智珠在握,或者大权在手,心里有鬼的大人物们呢?
他们只能想得更糟,更坏!
……………………………………
太子、宫。
一片萧瑟之景。
上上下下的官僚与臣子,都是垂头丧气,沮丧至极。
今日朔望朝,他们一败涂地。
非但没有扳倒那位鹰杨将军,就连毛都没有伤到其一根。反而是自身,遭受了灾难性的失败。
天子那一句‘乱我家者,必太子也’,已是一锤定音。
许多人,只是听说此事,就已经是眼前一黑,双脚发软!
因为他们很清楚,刘氏对废太子的大臣,会如何处置?
简单杀!放!流!
所有太子大臣,都将面临这三种结局之中的一种。
当年先帝废粟太子,就是如此。
所有临江哀王的臣子,除了魏其候窦婴,因是窦氏得以幸免外,余者统统都是这么个下场!
今上刻薄狠毒绝情,远胜先帝。
自然,只会比先帝更狠毒更绝情!
“家上!”作为太子大臣孔安国自是不肯认输:“为今之计,家上只有立刻出关中,往雒阳一走可破局了!”
“吾等在雒阳,有治河都护府之兵数万之众,更有河洛齐楚之士百万之众可以依靠!”
“如家上至,河洛吴楚,青徐冀荆四州之土,三十余郡,都愿为家上效死!”
这个底气,孔安国还是有的!
刘据在关东治河两年,收拢了大量民心,得到了无数贵族士大夫的支持。
而且,这些人现在除了刘据,已经没有了其他指望,在如今的局势下,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能破釜沉舟,奋死一搏!
而关东士族与贵族,与长安的百年矛盾,也将使得刘据只要回到雒阳,立刻就能聚齐百万大军!
当然了……
胜利之后,汉家迁都是在所难免。
必将从长安,迁到雒阳。
于是,从此之后,汉天子将落入关东士族的包围与掌握之中。
就像那宗周平王东迁一样,从此,历史就将分为两页。
汉也将有前汉、后汉之分。
前汉强势、霸道,于士大夫贵族无所不用其极,酷吏横行,刑罚酷烈。
而后汉,自是众正盈朝,天子垂拱而治,士大夫乡贤自理地方,皇权从此限于雒阳宫阙之中。
“若是那样……也不枉吾这一番心血……”孔安国内心感叹着。
只是,他也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河洛吴楚,人是多,地也广。
但那里能抵挡北方的骄兵悍将?
特别是那位鹰杨将军麾下的百战雄师呢?
所以,他也只敢想想。
事实上他清楚,即使一切顺利,此事恐怕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献祭了太子,换来长安对关东的一些妥协。
再多就不可能了。
刘据听着孔安国等人的劝说,他也是颇为意动。
自散朝后,孔安国、周严等人,就一直在劝他,只是,他终究无法下定决心。
因为,走是很简单。
连夜出城,然后遁走函谷,从弘农回雒阳最多十天。
而只要出了函谷关,其实他就已经安全了。
关东士人和贵族,会尽一切可能的保护他。
但问题是……
这一走,就是谋反,就是不孝,就是叛国。
自古,只闻有臣子谋反,逆子不孝,贰臣叛国。
什么时候有太子谋反、不孝和叛国了?
一旦如此,他就将万夫所指,永远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即使果如孔安国等所言,能够回到长安,扫平一切。
但青史之上,恐怕也难免将有董偃执笔,写下‘太子据弑其父,杀其子,篡其国’的文字。
这是刘据所不能接受的。
何况,南逃雒阳,其实没有胜算。
关东郡兵,即使百万之众,也不及边军数万铁骑之威。
这一点,吴王刘濞已经用他的生命实验过了。
所以,面对众人劝说,刘据只是摇头不语。
但他又不说认命和服软的话,这就使得气氛有些诡异的僵持。
就在这僵持之时,一个宦官忽然来报:“家上,执金吾求见!”
“霍光?!”刘据闻言,皱起眉头:“他来做什么?”
“执金吾言有要事,十万火急,请家上即刻相见!”那宦官答道。
刘据闻言,想了想,然后看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