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兰躲在卧房里忧心忡忡焦虑不安。她一边给省里的关系打了电话核实孟建民来本市任职的可能性,对方是她的闺蜜、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这里得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了。
薛春兰跟丈夫周定南通了电话,夫妻俩在电话里讨论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回避矛盾,拖一拖再说——女儿的感情归属她们不能不尊重,但周家的根本利益也不能放弃,当今之计,只有让女儿先回美国再做打算。
对于薛春兰来说,这其实已经算是巨大的让步了。这其中,有对郭阳态度的改变,有对女儿深深的爱,也与孟天祥父子单刀直入的逼迫有关。如果孟天祥不这样做,薛春兰还认不清他的真面目。
而孟天祥父子那边,自然是对周家的态度极为不爽。但在表面上,薛春兰背后的薛家在北方省权势显赫,薛家老爷子虽然已经离休不在位,但薛家的门生故吏遍及全省,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更重要的是,薛春兰的两个哥哥,一个在京城某部委,实权的厅局级干部,极有希望上副部级;一个在军队,是某集团军的参谋长,少将副军级干部。
孟建民也不敢轻易触碰薛春兰。薛春兰毕竟是薛家的yòu_nǚ,关系不好也是嫡出,万一引起薛家反弹,根本不是孟家能承受的。
所以双方其实是互相忌惮、互相顾忌——周家担心与孟家变成仇敌,引来孟建民的报复打击;而孟建民却也不敢轻易与薛家对立,因为薛家这只猛虎的反噬非常可怕。
所以,晚上刘市长要设宴款待孟建民,孟建民主动提出邀请周定南参加。
郭阳还在周家的时候,不知道北方晨报社内部已经炸开了锅。
下午的时候,两个重磅消息把一团死水般沉寂的北方晨报氛围搅得风生水起——
其一是从证券营业部传来消息,郭阳炒股获利巨大,一夜之间暴富。其二是市委宣传部下发了关于上次晨报新闻事故的处理意见,除了认可报社对责编校对等相关当事人的处理之外,还明确值班副总编孙亮具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经研究,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
一个记大过处分实际上对孙亮来说并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几乎同步到来的组织部对北方晨报社行政班子的调整:免除孙亮的副总编职务,留任党委委员。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孙亮就不再是副总编了,没有了行政职务,只保留了一个党委委员的党内职务和副处级的待遇。
这事在北方晨报内部震动很大。
孙胖子在晨报经营了好几年,一直分管业务,采编中心基本上就是他的天下,那些对他形成人身依附的编辑记者明着不少,暗里更多。
所以动了孙胖子,整个采编系统都人心惶惶不安稳起来。因为孙胖子走了,肯定要换业务副总编,而新领导来了,对原来孙胖子的人会不会进行地毯式清扫?众人想起当年孙胖子到任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内搞了三次业务岗位调整,编辑调整去干记者,记者被撵回来干编辑,还从外招聘来几个人,孙小曼和张可都是孙胖子当时安排的。
郭阳刚离开周家,林美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说郭阳,你小子行啊,听说你炒股赚了几百万?我的天啊!真的假的?”
郭阳笑:“是赚了点钱,但哪有那么夸张,这种话从哪里传过来的,都是以讹传讹,你别当真。”
“装吧你就,报社上下都传遍了,听说刚才赵总还找人打听过这事呢。反正你肯定是赚了大钱,改天一定要请客。”
“那没问题,你挑地方,下周我请部门的同事吃饭。”
“对了,还有一件大事……”林美美压低声音道:“孙胖子完蛋了,免去了副总编,背了一个行政记大过的处分,然后只保留了一个党委委员的职务。”
郭阳有点讶然:“处理得这么重?”
“现在很多人开始惴惴不安了。别人咱管不着啊,你说这孙小曼是孙胖子借调过来的人,名不正言不顺,迟早要被弄回副刊中心去!”林美美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得,这回你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有了孙胖子的压制,以你的业务能力,又有赵总的欣赏,将来很容易出头的!”
郭阳心念电闪,嘴上却不动声色道:“我这人呢,也不求上进,不是官迷,出头不出头的那是后话了,反正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你回来看热闹不?孙胖子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报社通知他更换办公室了,他要到行政楼上去办公了。”林美美咯咯娇笑着:“看不起咱们这里的某些人,平时孙胖子得势的时候,天天拍马溜须恨不能把孙胖子叫亲爹,现在孙胖子受了处理,喊几个人帮他搬东西,都没人理会,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我回去瞧瞧。”郭阳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郭阳赶回报社的时候,孙胖子果然在收拾办公室,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摆了一走廊,很多编辑记者躲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瞅着,却没有人上前帮忙。
人走茶凉是一个方面的因素,现在大多数的人尤其是过去跟孙胖子走得近的人,都想拼命跟失势的孙胖子划清界限。
郭阳一路上楼,与最近这些日子不同的是,以往那些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都开始纷纷热情地打招呼,或者神神秘秘地把郭阳拖拽到一旁问问他所谓炒股发大财的事儿,郭阳不置可否,没有完全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