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返程的车上都在叙家常。
江澈是喜欢这种感觉的,虽然茶寮平时有什么大事要事都会向他报告,但是日子,终究是不在那里过了。
他喜欢听,喜欢听茶寮人依然如故地叫他做江老师。
喜欢大伙儿像现在这样侧着身,扒着椅背,扭着头,热情地跟他说起村子里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趣事,提起来一个个他依然熟悉,但又许久未见的人。
有人说:“杏花婶家大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也是读过中专的。”
“哦,这个我知道,杏花婶当时给我打电话了”,江澈说,“我赶不回去,是托麻弟带的红包。对了,杏花婶这回怎么没来?”
“说了你都不信,她怕坐飞机,怕得要死。”根叔接过去,说:“也是奇怪了,你说杏花那么泼辣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就怕这个。”
明明不觉得好笑的话,因为人是大伙都熟悉了解的人,形象具体,反而都笑起来。
笑过后又有人说:“马东强二婚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小子。”
其实马东强自己也在车上呢,事由旁人替他说,他自己就在一旁得意,四十多岁再开花,他如今出去也吹得牛皮。
“这不前两天刚满月,趁这机会,我还想着请江老师帮忙取个名字呢。”马东强笑着说。
“好啊,回头我想想。”江澈有点儿挠头,因为这样下去,他怕是没那么多名字可取。
接着不知是谁起的头,又再一次说起了王地宝和蕨菜头。
这俩茶寮村最大的无赖活宝当初跟江澈“斗争”的旧事,又一次被人重新提起,似乎都还历历在目。
“他俩现在也还那样,估摸着这辈子也改不了了……”老村长苦笑起来说:“不过现在人倒是派用场了。”
他说这用人的主意还是林老头给出的。
“他俩现在管要账,要账难啊,现如今。”老谷爷皱眉头感慨一句,说:“倒是没见欠账敢跟咱们茶寮硬扛的,但是无赖就多了……这人一旦无赖起来,一般还真没什么办法……还好咱也有人。”
“那是,别人是耍无赖,咱这俩,是真无赖,根骨里生的。”根叔在旁笑着补了一句。
老谷爷点了点头,看着车窗外米国的天空,感慨说:“咱茶寮百年,话说也就出了这么一对……不过生的真是时候。”
除了骨子里生出来的无赖,王地宝和蕨菜头也有特长——蛇虫鼠蚁。
“江老师你想想,谁赖咱的帐,他俩真就往人老板家里去住,客客气气,住下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嗯,他们还占人家床。”
这也就是仗着对方不敢动手啊,江澈想着。
“占床算什么,吃饭才吓人呢,这边一桌子本就吃得一肚子闷气了,他俩上桌还自己加菜,咵,从包里拎着一条蛇,斩头去皮,剁吧剁吧,扔锅里。”
“山老鼠那么大个,他们烤着吃。”
“闲了,就在黄蜂腰上系根线,牵住了哄它飞,赶它爬,他俩能瘫沙发上玩一天不动弹。”
“……”
“总之茶寮的帐,现在外头都知道不好赖了。”
一路说着,到了住地。
各人放下行李,分头都找各人熟悉的,想念的人叙旧去了。也有不是叙旧的,比如柳将军找赵三墩……
马东红这次也来了,和李广年一起。
她是一定要来的,这个曾经的茶寮第一高当年因伤被迫从省青年队退役,生活无着,被江澈骗去茶寮当教练……从此一切都被改变了。
其实她才是小周映真正意义上的启蒙教练。这些年,她也把自己关于排球的一切梦想和期待,都寄托在了周映的身上。
“从小周映入选省青年队开始,后来省队,国青,再国家队,入选奥运名单……”李广年在旁,抬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女朋友,苦笑又感慨,说:“小周映每进一步,她就在家哭一场,就好像,是她自己做到了一样。”
“其实,是像做梦一样。”马东红自己说了一句,立即开心地又要哭的样子。
李广年连忙踮脚,伸长胳膊拍了拍她的肩后。这小子自己就一米六出头,而马东红,一米九。
但是现在也见不到小周映,马东红四处张望了一下,说:“对了,静静呢?”先是在茶寮,后市在庆州,马东红和林俞静之间,其实也结下了不浅的友谊,刚在机场外,她就已经在找林同学了。
“她……”江澈这回没打算骗人,但是觉得自己一旦把话说出来,肯定被认为是在骗人……比他过往任何一次真的骗人都更像骗人。
“她怎么了?”看江澈神情纠结,马东红有些着急的追问。
“她”,江澈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她早上起床伸了个懒腰……结果把腰闪了。”
“……”
李广年和马东红愣一下,缓缓转头,互相看了看……都是“懂事”“经事”的人了,立即得了答案,转回来,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澈。
甚至马东红还有几分尴尬和脸红。
“这个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江澈在心底哀嚎,“真的就是她自己闪了。”他没解释,是因为知道解释了也没用。
“欸,东红这额头怎么了?怎么好像受伤了?”干脆,江澈主动转换话题,指了指马东红有些红肿,涂着伤药的额头问道。
“哦,她……”李广年神情尴尬一下,说:“来之前一天,在盛海住宿,夜里我俩出去逛公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