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涟漪坐回车上前神情突然紧张,低头很是仔细地检查了身上有没有猫毛之类的东西。
她爱干净,但没有洁癖,这样紧张自然有别的原因。
从西北归来,褚涟漪欣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现在大概一个来月。这件事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者将来也不打算让更多人了解。
直到有一天她老去,给孩子交代。
事实在1992年离开盛海来找江澈的那个夏天,她就曾有过这样一个计划,从江澈这里“偷”一个孩子,去陪伴她当时已然选择孤独的人生。
三年前,褚涟漪选择了暂时留下来帮他。
三年后,江澈的成长连她都不曾想象到。
而今,一切都让她安心,曾被放弃的a计划也终于还是得到了执行。
坐在车里的褚涟漪心情平静,并不哀伤。
因为关于离开,她其实一直都在准备。从她三年前登上那列开往南关的火车开始,她就已经预设了结局。
这与岁月有关。
与人生经历有关。
与林姑娘无关。
没有林姑娘,大概会有唐姑娘,张姑娘,李姑娘,甚至欧洲、南美、非洲姑娘……谁知道呢,又管他怎样。
于褚涟漪自己的思考而言,谁都不是意外,她自己,才是江澈人生里的那个意外。
而她本以为将一直“灰暗”直至死去的人生里,多出来了这三年,是阳光灿烂,再加上肚子里的小家伙……
足慰余生,不至荒凉。
车在大学校园旁的路上,停在了树荫里,人在车上,褚涟漪偏头看着来往的年轻学生,突然笑了一下,自己也道不清是怎样的情绪。
透过车窗,巷子里的路灯昏黄。
褚涟漪看见林俞静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另一头,她走到路灯旁边,在光里蹲下来。
“9527,9528,29,30……”
四只猫仰头望着她。
“哈哈,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林俞静手里有一包晒干的“虾干”。
拨弄得塑料袋哗哗响,她得意地抓了几只出来,很显摆地放到地上。
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嗯?怎么你们一家一点都不激动?”
“是装样吗?……是不好吃吗?”
林俞静忍不住自己拿了一只干瘪的虾干,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试探着嚼起来。嗯,虽然没油没盐,但是莫名地很有嚼劲,而且越嚼越觉得香。
“挺好吃的啊。”她说着又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这像什么话?你们一家子真是一点流浪猫的样子都没有了。”
“古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听说过吗?”
“这样下去等我走了,你们是要吃苦头的,知道吧?”
“……”
吧啦吧啦。
她就这么蹲在路灯下,一手捧着一大袋子虾干,一手指着9527的鼻子,一边数落着,一边自个儿津津有味地嚼着……
“竟然这也可以吃得这么香……不就是散伙饭没带你吃肉么?!”褚涟漪看得哭笑不得。
又看了一会儿,隔窗说:“就不与你告别了……饭搭子。”
车子发动。
“告别一个合得来的朋友,比告别你难多了……哼。”她在发动机的声音里悠悠嘀咕了一句。
到家八点多。
褚涟漪打开一个精致笔记本,按着上面抄录的条目做了简单平缓的运动,吃了几颗维生素。
洗过澡,换了睡衣,关了大灯。
褚涟漪心绪平静地坐在台灯下,开始写一封信。
【致江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江澈。
不要责怪孔德成和他帮你安排的眼线,毕竟他们大概都不如我聪明、狡猾。所以也不要试图找我,我既有心,你怎都找不到。
另请千万不要那么自以为地,去揣测我会有多么可怜和哀伤。
对于一个早把人生看透的人而言,冷血是一种本能,这世界曾经待我薄凉,我还以薄凉,无心可伤。
大概会有点想你,但也无妨。
因为我曾经一眼看透,俱是黑暗,如今因你的缘故,已然有过一段春光明媚,也可以带走一身阳光。
谢谢你,1992年,你像一道破开乌云的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记得除夕夜的小火锅滚烫,你跳舞的样子很笨拙。
知道吗?其实如果你那天真的妄动了一下,你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我记得那次被你牵着手在盛海街头奔跑,人贩子在后面追,你还回头骂娘……韩立大师真的威武,不能引雷,也天下无敌。
就是你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我记得去南关的列车。
记得你在茶寮一头跳进江水。
记得大雨落江面,满是涟漪。
……
谢谢你给了我足够多的美好,也解了我所有的结,包括我自己,也包括我的父母,我的家庭……
谢谢你三年间从未想过要放弃或舍弃我,更没有在两难间表现出哪怕半分为难、纠结和痛苦。
这其实很难。
而你总是这样,以为能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情绪。
……
最后,请原谅我的自私与不矫情,我要拿走【大雨】以及它所管理的一切,包括我个人的投资和产业,现在也都已经纳入大雨名下。
若一天你需要动用大雨的影响或资金,你可以通过我的员工与我商量,但请不要为难她。
而且以我的能力、心机,既然做了安排,你也应该知道,那不会有用。
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