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但重复爬了二十几次台阶,也足以让全身肌肉都酸得失去知觉了。

两个人都希望下一刻就能回到酒店好好休息,可惜刘志贤却兴致高昂,招呼剧组回返市区继续拍摄,于是在璀璨华灯胜于远天星辰的夜色中,路宸又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蕾丝吊带上衣,外面罩着黑色风衣,顶着烈焰红唇的妆容上了康昂真开着的出租车,然后上车后脱下风衣,点起了一支香烟。

这个片段同样拍了多次,而当路宸又一次拉开车门坐进车子的时候,康昂真望向路宸的眼中,透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

这已是这个镜头的第八次拍摄,而路宸的眼神表情也已经变了八次。上一次她吐烟圈时眼神中透着化不开的忧郁,在以烟派遣愁绪;再上一次则充满着犀利与蓄势待发,吸烟仿佛在备战;而这次她的表情又变成了漫不经心的随意,似乎抽烟怼她来说仅仅是个消遣。而她每次神情动作,都仿佛讲述着一个不同的故事,让人立时对这个出现在夜色中的黑衣女郎产生了无数想象的空间。

回想起路宸之前在地铁站、以及进组以来的表现,康昂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女星,非常不简单。

与刘志贤合作的女星中不乏一线甚至超一线,起初并没有人对路宸这种新冒头的女星有什么特别,但随着拍摄,很多人却发现:似乎就是她进组之后,刘志贤思索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执导间更有种行云流水的顺畅,之前三不五时就得停工等待导演捋思路的情况越来越少了。

对此,熟悉刘志贤风格的老班底都意识到:这位很长时间都被外界质疑猜测江郎才尽的大导演,似乎终于回归了久违的灵感井喷状态。

原本康昂真并没有联想到路宸身上,但一次偶然的发现,却让他注意到了路宸。

那是路宸与他第一次同框拍摄,在c市一条老街的街口,她与一个男演员饰演一对恋人,两人并肩从一座电话亭旁边走过,自己则站在电话亭里。他记得路宸那天穿着白色的裹身长裙,裙袂飞扬间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而与她搭戏的男演员身材高大气质俊朗,两人站在一起有种大片般的美感,但刘志贤却总是不满意,可又不说原因,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段拍摄。

那场戏从下午一直拍到了晚上,同一个片段拍摄了将近七个小时,等到终于收工时,连他都觉得疲惫,更别提那个活动着脚腕龇牙咧嘴的男演员,而路宸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却看不出什么疲态。

当时他依然没觉得路宸有什么特别,虽然她的吃苦敬业让他很有好感。但直到他看到摘下墨镜的刘志贤,眼中满载毫不掩饰的欣赏盯着摄影机时,他好奇地一同看去,才渐渐看出了门道——

没有剧本,不知道剧情,连台词也没有,就像个木偶一样在导演的指示下做各种动作,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地做。这样的拍摄方式非常容易让人产生疲惫感,而且感受不到意义,所以越到后来,那个男演员就越难掩饰住神情中的焦躁与不耐烦,恐怕再来几次,他就该爆发了。

可同为新人,路宸的表现却截然不同。一开始两人配合得很好,仿佛真是一对沉浸爱河中的出□□侣,但随着男演员越来越不在状态,路宸的表现却逐渐发生了变化,她不再维持最初的甜蜜笑容,而是配合着男演员的焦躁,分别做出了委屈、不解、气愤、担忧、赌气、冷漠等各种不同的表情,重来一次就换了一种心情,同样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志贤就一直观察着路宸,直到路宸把能想到的心情都表达完了,才终于停止。而从那次拍摄以后,刘志贤就不着痕迹地加重了路宸的戏份。

这个发现,让康昂真一时竟有种说不出是妒是羡的滋味。他是台岛人,出道以来一直主攻文艺片,因缘际会认识了刘志贤,与他合作了三部戏,终于从镜头不多的配角爬到了《放浪都市》的男主角,而完成这段转正之旅则用了他十多年的时间。

如今的他虽然身为媒体与影迷眼中的“刘志贤御用”,得到了大部分演员最渴求的格调,但康昂真深知自己在刘志贤心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早年的那批演员。为此他曾无数次观摩过刘志贤早期的经典电影,分析学习那些演员的演技,但直到看到路宸,他才明白有些差距不在技艺,而在心态。

而康昂真的触动,正是刘志贤的激动。

像他这级别的导演并不喜欢启用路宸这种爆红的偶像型明星,但萧清轩是他最欣赏合作最顺畅的演员,他难得开口,这个面子他不好驳。而且萧清轩说路宸英语很好,而他恰好需要一个能说流利英文的小龙套,所以才答应了下来。但没想到路宸不仅英文流利,竟还知道那首很冷门的《tind》,特别她念诗的样子,竟非常切合了他需要的都市、时尚但又不流俗的高级气质感,那份阅历才能赋予的厚重,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个年少成名的出色女星身上。

刘志贤可以说是以小惊喜的心情接纳了路宸,但没想到路宸却还能带来更大的惊喜。

面对着找不到明确形象的空泛要求,与搭档的不配合,路宸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出方法,最大限度展现自己的演技,这份悟性让他欣赏;

在严苛的拍摄时间下,路宸毫无怨言拍了一天,这份韧性同样让他欣赏;

但最让他欣赏甚至感到惊艳的,则是路宸在毫无确定的情况下毅然付出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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