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暮山下的庆州城是座大城,住有万户,颇是繁华。/p
庆州城的灯会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热闹,万家灯火,漫天烟火下,整一条东岳街挂满各式灯笼,小贩延街排开,人们在其中川流不息。/p
今日下雪,却因着是上元节,东岳街上的人不少反增,幸而雪已经下得小了,也没什么风,江南雪景中的中元节,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p
欢声笑语间,东岳街街前缓缓走来一对男女,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因着这对男女颇好的相貌引得了不少人的驻足。/p
这是对容貌上佳甚至可称作是世间少有的才子佳人,男人长了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迷』人的眼如桃花一样多情,他左手拢于衣中,右手撑伞,伞向身侧的女人倾着,这让少许雪覆在了他的狐皮裘衣上。/p
他身边的女人是真的美,白肤如雪,黑发如墨,眉目却是清冷,像个孤傲的仙子。/p
可是,女人似乎不怎么高兴,她低着头,就连头顶上那些美丽繁复的彩灯也提不起她半点兴致。/p
“你这幅愁云惨淡的模样是怎么个说法?”/p
他不过说了句实话,她却一直耿耿于怀,可不是在给他脸『色』看。/p
她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动了动,仍是幅快哭的模样。/p
“人多,头痛。”/p
她心里觉着不痛快,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痛快。/p
贺兰珏心里却暗暗欣喜,阿离是个要强的姑娘,表面上装着一个样子,心里头却是另外一个样子,虽然他始终不明白她这么个傲娇嘴硬为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么就因了他一句话这般难受呢?/p
她正忧伤着,他倒是喜笑颜开,转了话题想逗她开心:“前面台子上在演影子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p
她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果然见许多人挤在一方台子下看影子戏,想来她从小爱看这些小戏法般的东西,从前也偷偷看过几次,觉着这东西好玩得很。/p
经这么一想,她脸上倒显出些神采来,他二话不说,将她领到台子边上,却是一拐弯上了戏台子旁边的茶楼,两人在二楼挑了个座位,这位子视野极佳,正好越过人头把台子上的影子戏看得清清楚楚。/p
戏台上正演一出苦情鸳鸯戏,讲的是一个穷秀才爱上了一位大户家的小姐,但这位小姐虽对秀才有意,却因嫌秀才家门第低最后嫁给了他人,可惜几年后她的夫君死了,夫家人将她赶回娘家,娘家人也不待见她,此时,已经是状元郎的秀才下了聘礼说要娶她,小姐方才顿悟秀才的好,因为秀才已有妻室,她便心甘情愿的改嫁秀才为妾,可惜秀才的妻子是个悍『妇』,小姐一过门便整日地受她的折磨,然而秀才对此从不过问,甚至存心冷落于她,小姐这才知道秀才娶她不过是为着报复她,一气之下上吊自尽了。小姐死后,秀才方才醒悟,但为时以晚,不仅后便郁郁而终。/p
戏演完了,场下人大多一片唏嘘之声。/p
贺兰珏饮了口茶,摇摇头道:“相爱相杀,何苦来哉?”/p
“正过节呢,怎么就演了这么一场破戏。”虽这么说,阿离眼里却红了一圈。/p
他看了她一眼,含笑道:“虽是悲戏,词儿却写的不错。”/p
“哪儿好了?”/p
“我喜欢最后那句。”他伸伸食指点在桌上,打起拍子,“道什么十年秋雨十年愁,只怜心忧,此去繁华伤尽,却只是两相再见阎王处,不知爱恨情仇。”/p
她怔了怔,不知怎么有些恼了:“过节唱什么阎王,他们不知道忌讳的么!还有你,跟着瞎唱什么!”/p
见她生气,他却淡然一笑:“谁没个死的一天,只是早晚罢了。”/p
他笑看她一眼,转头将目光放到街上,眸子里透着灯火映出流动的光点。/p
从第一天见他,阿离就觉着他的侧颜特别好看,以前她爱看,甚至偷偷地看,现在却不敢再看了,怕多看一次便少一次,生怕再也看不到了。/p
原来他早已看开生死,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的什么?/p
是不是,自始至终,那个想不开的人都是自己呢?/p
看得出神,突见他皱了皱眉头:“真是阴魂不散。”/p
她归了魂,正要向下面看看他看到了什么,他却伸手一把固住了她的下巴:“你可知道迟瑞阳如今住在这庆州城里?”/p
他眼里隐着些说不清楚的神『色』,她对他眨眨眼,含糊道:“这关我什么事?”/p
心里却有些喘喘不安。/p
他放开手,冷声道:“也罢了,他爱呆哪呆哪儿,反正也进不了无忧谷。”/p
他一直盯着楼下看,阿离不用看也知道他看到了谁,但她揣摩着他的眼『色』努力忍着不向街上看去。/p
他饮了一口茶,颇是自然地说:“你那些『药』粉不是挺厉害么,不然撒些下去吧。”/p
她好笑出声,从前不让她『乱』用『药』粉的是谁,如果怎得说话倒像个想使坏的孩子。/p
见她笑,他便怔了怔,接着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把抓了她的手就往外跑。/p
后来,是怎么下楼的她记不清,有没有见到迟瑞阳也记不清,只知道他拉着她一直跑一直跑,像两个肆意的小孩一样奔跑,他们穿过许多人,耳边有烟火“噼里啪啦”地响,头顶上有『色』彩斑斓的彩灯散着琉璃般的光,她看见雪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