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个温暖的周六下午,魏小河的午觉已经醒了,却仍躺在被窝里,两眼直视天花板,天花板上老有些污迹、水印、和裂缝,她每天睡觉前后都要把这些痕迹排列组合一遍,赋予各种想象,唔,这是一只仙鹤,这是一头海豚,这是一个国王拿着手杖,这是-----
正在独自出神,突然听见宿舍的那扇破木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声音很小很小,不注意简直听不见。这样,也就没人搭话招呼,宿舍里还有其他班的三两个女生,也都捂在各自的帐子里,似睡非睡。其实门也并没有锁,就听见有人轻手轻脚“咿呀”一声推开了门,小声小气地叫了一声:“夏--艳?!”
魏小河心里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的天!又来又来!
这时就听见在下铺躺着的夏艳,娇声应道:“哎!讨厌死啦!人家还在睡觉。你等一会儿再进来嘛!烦人!”
魏小河不出声,侧过脸瞄了一眼,那个叫王晓东的小白脸男生,听见夏艳的这句懒洋洋腻呼呼的话语,本来就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的小脸,立刻一下红到脖子根,犹犹豫豫地停住了脚,略略站了几秒钟,又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继续往夏艳的床边走去。
魏小河就听见夏艳在下铺帐子里急急地穿着衣服,窸窸窣窣的,随后边挽着头发,边掀起帐子,把帐帘挂在挂钩上,含羞带恼地曼声骂道:“死小东,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王晓东还是不说话,只红着一张打鸣公鸡一样的脸,低头嘿嘿嘿闷笑着,赖着坐在了下铺的床沿上。只听见夏艳“啪”地打了他一下,两人竟然得趣地叽叽咕咕笑了起来。
王晓东和夏艳是同一个地区的小老乡,所以一进校就显得比别人亲近。然后,王晓东就顺理成章地追起了一朵小野花似的夏艳,夏艳一开始也装模作样,半推半就,弄得害羞答答的王晓东心如鹿撞,成天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这间女生宿舍转来转去。
听下面这声儿,呦!帐帘还掉下来了,魏小河心想:看样子昨天晚上王晓东同学得了手了?不过,你们也要注意点影响,哎呦!好家伙!夏艳在下面吃吃娇笑着,小粉拳又捶又打的-----
魏小河在上铺翻了个身,咳嗽了一声,效果还不错,王晓东到底还是脸皮薄,立刻停了动作,从帐子里钻了出来,可怜巴巴的红着小脸,一双秀丽的丹凤眼一溜一溜地看着魏小河,吃吃艾艾地说道:“魏--魏小河,刚才没--没看见你,你在睡觉呀?我--我们一起去后面水稻田里,去抓小龙虾好不好?!”
魏小河心说:我的天,真受不了他,他看起来可比我有女人味多了。说话眼睛都不敢抬!真是我见犹怜,这句成语形容他真是恰到好处。哈哈哈哈!
心里笑得起劲,脸上也有点笑微微的了。不好拉下脸声色俱厉了:“啊?!你们去吧?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啊!”
王晓东继续结巴着说道:“不是,我,刚--刚才,他们让我来--来告诉你一声-----”
话还没说完,门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张果果冲了进来,中气十足大着嗓门喊话:“小河!走啦!去捉小龙虾啦!我天!你真躺的住!外面天气多好呀!”话音没落,人已经趴在了魏小河的床沿上。
魏小河大怒,瞪眼骂道:“滚!找揍呢吧你?”
“不是,哎!我发现,你这样躺着,看起来更好看,啧啧,真是美女!”
魏小河随手抓起枕头边的一本书砸了过去:“滚蛋!”
张果果往后直蹦,把飞来的书躲了过去,心里有点诧异,脸上仍然笑嘻嘻地说道:“你不去?!哎,不骗你!那儿真的挺好玩的,我刚去侦察过了,水田里小龙虾可多了!得拿洗脸盆装!你什么意思?不信还是怎么着?”
魏小河咕咚翻了个身,面向墙躺着:“不信,也没兴趣!你们去吧!”
张果果不笑了,傻愣愣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失望至极地叹了口气。踢踢踏踏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对魏小河说道:“回头小龙虾做好了,我给你留一碗-----”
“不用!”魏小河把头捂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嚷。
一阵风似的,宿舍里的男男女女都出去玩了。屋里终于清静了,魏小河这才把被子掀开,慢慢吞吞地往身上套着衣服,觉得嘴巴里干干的有点发苦,腿也有点软,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这明显是睡过了头。
窗外,阳光明媚,暖融融的春风,温柔地轻轻地拍打着窗棂。
她踩着梯子,半爬半溜地滑了下来。一脚踩进老白球鞋里,鞋带还散着。于是半蹲着系上鞋带,不知为什么突然心烦意乱起来。
她又狠狠地把自己扔进窗前的那把破椅子里,从充当写字台兼梳妆台的旧课桌上,移过那面背后贴着黎姿照片的圆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尊荣,头发乱糟糟的飞蓬着,她一把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把天蓝色塑料梳子,一下一下地揪着打结的头发来梳理。
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不爱和同学们玩呢?不合群还是怎么着?她手停在胸前一绺难梳通的黑发里。正打算潦草地分析一下自己的思想动态。却忽然看见自己的水粉盒敞开着,忘了盖上盖子,里面的颜料被风吹得都有点干裂了。她拿起自己的搪瓷水杯,先喝了一大口凉开水,然后把剩水依次滴入各色颜料里。
她拿起盖子把水粉盒严丝合缝地盖上,手从盒子上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