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像你秋筱姑娘,是个最最得青眼的人,一刻也不得闲。”
沈渊挑挑眉稍,半开玩笑回敬过去,脚下顺带着便朝盛秋筱靠近,离商妈妈屋子里的艾草气味远了。秋筱身上脂粉甜腻团团围绕,可是容颜不见妆饰,想来是熏了什么香料。
“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好闻,哪儿寻的?若是方便,也告诉我。”花魁主动岔开由头,也仔细瞧了瞧这位不速之客,穿戴是日复一日地愈发华丽,花团锦簇之下,再清汤挂面的脸儿都能徒生照人之态。
秋筱报以一灿然:“姐姐取笑我呢,这么浓的味儿,又俗气,我自己都想捂鼻子。”说着稍稍低下头去,随便捋了一把鬓角垂落的碎发,继续道:“是西街转角的菡萏台,陈年制的什么‘千红香露’,早就没人爱用了……是那位姓王的大人,说闻着有故人的味儿……嗐,左不过应付他得了。”
“什么故人,巧言令色。”花魁嗤之以鼻,“若是我,就将那劳什子泼在他脸上,叫他彻底闻个够。”
沈渊好像未发现,边说着话,盛秋筱已经挽上自己臂弯,两个人便自然而然朝着琴阁过去,离那散发着艾草味道的地方一径远了。稍微靠近琴阁就能感受到暖意,里面丝竹之声愈发清晰,算得动听,可惜少了许锦书的弹唱,总觉着欠缺些神韵。
“从前,我在这儿学艺,常常听到姐姐们歌舞,”秋筱道,“年纪小的时候见识短浅,听见、看见什么,都觉得是好的,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样样都做不好,就会被教习嬷嬷打骂,只要不伤了脸,怎么罚都挨过。”
她说着的是悲惨的往事,语气却平淡如斯,一如此时的神态,清净如初融春水,无波无澜无涟漪。沈渊已经习惯了盛秋筱的从容,听在耳中还是刺心。
这么说来,被自己一时兴起相中的那个彩云,可以说十分幸运了?
“总算熬出了头,往后都会好的,像锦书,眼看喜事将近了。”花魁回眸宽慰道:“我还是想劝一句,你正当妙龄,青春大好,无论想与不想,都应该为自己多打算。”
秋筱仍是摇头:“吃的苦够多了,也就不那么想改变了。其实……还好,这些年下来,还有商妈妈肯疼疼我,没让我真的死了去。”
花魁忽一激灵,立时要停下脚步,不想秋筱像算到了一样,伸手推门拉着她便进去:“怪冷的,咱们还是进去说吧,身子暖和了,比什么都强。”
彩云得了吩咐,一日勤勉更似一日,隔着窗棂都能瞧见她在房里起舞,已然学得秋筱六分真传。一切都如冷香花魁所愿,却不见她摆出个笑模样,甚至不愿进去查检一番。
“既然说了商妈妈,我有事要和你说,你过来。”沈渊手上用力,拉着秋筱到无人拐角:“昨晚上的动静,你可有听见?我今儿才听水芝说,后院的丫头偷东西,惊到了商妈妈。妈妈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已经和夫人请辞,回家养老去了。”
“是吗……”秋筱差异的神情一闪而过,转变得近似古怪,“我知道的,我起得早,好像是听见谁要腾挪地方,问了才知道是商妈妈。我却不知道,她是被小丫头冲撞了。”
沈渊轻哼一声,微不可察:“你还说感恩,商妈妈对你好,她要走了,你可有去送一送?我打小见商妈妈在楼里,却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亲人。”
盛秋筱一下噎住,目光流盼,从花魁脸上绕了一圈,避开那双桃花妙目,又打量一番绯月和绯云。
“我到的时候,商妈妈已经走了,没来得及送她。”
只言片语苍白鄙薄,眼眶霎时涌动的泪光却无从作假,盈盈惹人怜惜。沈渊很少见到秋筱掉眼泪,一下子自己也慌了,急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拭。两个丫鬟匆匆上前,左右帮衬扶着秋筱,明显感觉得到她浑身在发抖,双肩战栗难自抑。
“好了,我只是随口说一句,怎么还惹了你哭。”花魁无奈叹气,丝帕捏在手心瞬间湿透,“你和商妈妈要好,如今她得偿所愿,想来会过得很好,你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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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筱接过帕子,死死捂在脸上,抽泣声尽数压进喉咙深处:“我没事,姐姐……我真的,只是后悔……为什么昨晚上,没去看一看商妈妈,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瞧你说的,倒像生离死别一样,怪吓人。你若是想,大不了来日我替你去和夫人说,准你出去探望商妈妈。”沈渊口中轻快,心里重重盖了片疑影,仿佛察觉到什么。
生离……死别?
盛秋筱是最冷静自持的一个,失态成这样儿,难说没有隐情吧……
冷香花魁脑海中乱起来,很吃力才让自己平静,尽快理出一条思路。她很讨厌眼下的情形,明明答案近在咫尺,却对其束手无策。
“也是可惜,商妈妈劳作了一辈子,虽然话不多,性格也不和人亲热,我却是很信任她的。”她知此时无法再问,索性顺着话茬继续下去,“夫人还常常和我说,会供着商妈妈终老,谁想到被一个小丫鬟给搅了。”
“我的命……都是商妈妈给的啊!”秋筱骤然一记高哭,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红着眼抬起头,又道:“姐姐啊,山高水长,就算你放了我出去,外面路那么远,我如何还能再见妈妈一面……我们这一辈子,有多少人是弄丢了,还能找回来的?”
盛秋筱一番话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