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电话里的丁晚香迟疑了一下,哽咽着,带着哭音。
“晚香,怎么回事?”郝国立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嘴角习惯性地抽动了下。
电话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
郝国立的心瞬间坠了下去。“晚香?”
“我......也开始......咳嗽和发烧了......”丁晚香难过得语不成句,六神无主,恨不得郝国立马上回来拿个主意。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哭,要坚强起来,要阻止郝国立回家。
想要说,“老郝,你别回来了。找个地方住下来。”泪水却先崩落,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把家里的感冒咳嗽药吃了。我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马上就到家。”
郝国立挂了电话,满脸沉重,瞬间有些愣神。
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
如今这般,还好没有让儿子回来。不然真是一家人,被新冠一锅端了。
“叔叔,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司马谦挠了挠头,有些手足无措。郝国立的电话声音开得大,刚才的一番对话,他都听见了。
“没事。”郝国立摆了摆手,神色如常。
“好的,叔叔。我去搬电动车。”司马谦点了点头,没有坚持。
分别时,郝国立喊住了司马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和小本子,快速地画了幅简单的地图,标注出最近的两个药店。撕下来递给司马谦。像拍郝乐那样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小伙子。自己也要注意防护。疫情不容乐观啊。”
郝国立满面的愁容里带着些许亲昵和关切。让司马谦感到心里有个地方有热流滚过。
“啊,不客气。不客气。谢谢叔叔,”司马谦脸刷地红了,感到很不好意思。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叔叔,我陪您上去吧!”
“不用。”郝国立挺直了身板,目光炯炯有神。“你赶紧去买药吧。”
说完推着电动车进了小区。
一口气小步跑上楼,还没有开门就听到屋里隐隐传来揪心的咳嗽声。
郝国立在一大串钥匙中找半天才找到防盗门的钥匙,对了半天的齿孔,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手停下来,都在微微发抖。胸口因为奔跑,剧烈起伏,隐隐作痛。
叮地一声,钥匙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郝国立蹲下身捡钥匙,再起身,感觉腿发软,头发晕,眼前似乎有金星闪过。
这是第一次,这样的慌张不安。
可别无选择。硬着头皮,也得面对。
他缓缓站起身,连续深呼吸,稍稍整理了下衣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把口罩仔仔细细地戴好,鼻夹处捏紧。一切的慌乱和焦虑都隐藏不见。
身姿挺拔,眼神沉稳坚定,一如从前。
“晚香,我回来了。”进门后的第一句问候,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惯例。
回应他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想起平日里老婆的回应,“快去洗手,吃饭了。”郝国立有些恍惚和心酸。
“晚香!”
卧室的门被从里面的反锁住,打不开。咳嗽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出来。
“晚香,你怎么样了?开门啊!”
任郝国立敲了敲门。再镇静,此时也有些慌了。
“老郝......我们......我们不会都被感染了吧......”
丁晚香抱紧怀里的豆豆,压抑地哭出声来,绝望而悲伤。
一家人怎么办啊?豆豆还这么小......
都不知道从哪里被感染的。她一遍遍地回放着这半个月以来所有的一切。反复地回忆之前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
最可能的途径,就是昨天老郝去了郝音那边。但回来以后老郝消毒了啊。而且听说潜伏期也有几天,不会昨天感染了,今天发作。
再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年前去逛了农贸市场,买了点野猪肉。年前的猪肉贵得惊人,六十多一斤。野猪肉也贵不了多少,红烧炖汤还很香。想着过年做给孩子们吃。
听说这次疫情就是从华南海鲜市场最开始爆发,那里卖野生动物。她买野猪肉的那个摊位好像也卖。有些动物她都不太认识,也不敢买。就认识蛇,刺猬,竹鼠,山鸡这些的。根据电视上公布的潜伏期,一到两周好像对得上。
丁晚香的泪就像没完没了的河水一样汹涌而出。心如刀绞,脑如浆糊。郝音生死一线,已经让她担心绝望到了极点。如今只要想到一家人可能都因为自己去了农贸市场感染。心痛和自责让她崩溃。
还好,还好,郝乐住在外面。这个时候,她反而庆幸郝乐去了新房子那边。
“姥姥......我怕......姥姥......我怕......”豆豆的声音颤颤的。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紧紧地贴着姥姥,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姥姥身上的滚烫。嗓子痒痒的,又咳嗽起来。
“不怕......不怕......”丁晚香爱怜地轻拍着豆豆的后背,用手探了探豆豆额头的温度。摸起来凉凉的,似乎退了烧。
泪水模糊了双眼,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起了作用,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嗓子像着了火一样,炙热而疼痛。
又是一阵咳嗽将她从睡意中拉回,无法入睡。
一下下,把门外郝国立的心撕成碎片。
“豆豆,快帮姥爷开门!”
“姥爷......”豆豆也哭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她吸了吸鼻涕,挣扎着从姥姥的怀里爬起来,却被姥姥一手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