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昌商号在西市的东北角上,占地十余亩,铺面、货仓还有伙计们的房间,都是三层高的砖木楼房,总有百余间房屋。
本来吕老六一直坐着万昌商号大掌柜的位子,随着吕东来的生意越来越大,吕老六干脆退了出来,做了吕府的管家。另在老伙计中重新选了人做万昌商号、四海商号的掌柜,并直接受吕老六的统管。
万昌商号里人声嘈杂,一厢大堂里专做散客生意,一厢大堂里专门接待长安乃至各地来的商贩,做批发生意,这些当然都算是大主顾。
大主顾们一见吕老六来了,个个兴高采烈,连忙起身抱拳相迎,尽说些承蒙照顾、恭喜发财之类的客套话。每每这个时候,吕老六便会大声的喊来伙计,把新到的好茶拿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吕老六客套完了,一摆手,唤过两名伙计,跟着自己进了后边的账房。
叫账房是惯例,自打他不做大掌柜以后,里面便改换了陈设,作了吕老六会客厅,平时召见万昌、四海的掌柜,会见一些重要的客人,都在这里。
鱼诺海在人群中捡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时不时朝账房边上瞥过一眼。
此时他早已换了一身便服,虽说他标致的身形,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生意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肆老板,端茶倒水的伙计却也一点不显怠慢,热情的招呼他喝着新煎的好茶。
万昌商号毕竟是大商号,就算你在这里白吃白喝一天,伙计们依然会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着。这是万昌商号和四海商号的规矩,也是吕东来的规矩。
没过多久,跟着吕老六进屋儿的两个伙计便出来了。他们径直到了后院儿,喊来二十多个伙计,出大门散了开去。
事情仍在鱼诺海的预料之中,他只要等这些伙计回来,总有一个会带来有用的消息。
已经接连两个晚上没有睡好了,鱼诺海以手托腮,竟迷迷糊糊的坐在那里睡了过去。
“大掌柜走好。”
“六爷走好啊。”
“六爷发财,六爷发财。”
“托六爷的福,今年小号的买卖还要多多仰赖咱们吕老板啊。”
一阵聒噪,迷梦中的鱼诺海,忽然恍恍惚惚听到人们起身寒暄的声音。
他打了个激灵,险些跌到桌子下边去。
一群人依然不肯落座,满脸堆笑眼巴巴的望着门外。大厅里,已经不见了吕老六的身影。
鱼诺海抓起茶碗满喝了一口,清清喉咙,打起精神,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出去。
“真他妈误事儿。”
鱼诺海出了万昌商号,左右四顾,人来人往,早已不见了吕老六的踪迹。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所幸吕老六在西市也算是个人物,总算在西市坊门的守卫那里打听出来,吕老六出了西门,一路向西去了。
西市向西便是群贤坊,群贤坊向西便是金光门。鱼诺海一路打探,出了长安城。
金光门外行人嘈杂,从西域远道而来的驼队排成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两队,等着守门的官差验看牒文,放行入城。
鱼诺海沿着商队的行列走了一段,还是不见吕老六的人影,不由攥紧了拳头,狠狠的一跺脚。
屋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
“怎么?又想起那些伤心事?”是吕东来的声音。
“没有。”薛衣柳娇弱无力的应道。
“还想骗我?你也只有想起那些事的时候,会想起我,会想到来见我。”吕东来不依不饶的追道。
“和我在一起,你不开心?”
“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哎,话是这么说,可你久在宫中,那里最是人间凶险之地,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鱼诺海静静听着,难道两个人少年时便认识了?或者,只是薛衣柳将自己早年的一些伤心往事告诉了他?这两个人,倒是蛮长情的。
“你也要小心才是,现在兵荒马乱的,你那些驼队、船队,都还好么?”
“哎——”吕东来翻了个身,长叹一声,“现在波斯、大食那边也是战乱连年,西域就更不用提了,没了大**队的保护,驼队的损失很大,索性几十条海船,总算还不赖。”
“也不怕了,就算你现在收手,赚到的几辈子也花不完了。”
“哈哈哈哈,钱不是用来花的。”
“呵呵,不用来花做什么?你这些年挥霍的还少啊?”
“我喜欢那种纵横天下的感觉。”
“你们男人的心思我是不会懂了。”
“说什么傻话,我的心思你还不懂么?对了,上一次你说过,有一位杀害你父母的仇家死掉了,怎么你还闷闷不乐的呢?”
鱼诺海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总算有了些值得打起精神的情报。薛衣柳的父母竟是被人杀害的,这个倒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那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其实真正杀死我父母和族人的人,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哎,这么多年了,你只说你父母惨遭歹人谋害,再问你怎么回事,便什么都不说了。”
“有些事不想你知道,是为你好。”
“也罢,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吗?”
“你上次介绍我认识的那伙杂技班子,还找得到么?”
“怎么?皇后娘娘又想看杂技了?他们不在瓦舍里么,还能去哪儿。”
“就是找不到了,所以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