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很配合,老者要查看他的喉咙,他就张嘴,老者让他不要动,他就纹丝不动。
老者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将工具一件一件收回随身背着的药箱,叹了口气:“这病,我治不了。”
夏侯尚面色紧绷,嘴唇却是一抖。
闻人懿做出一副关心幼弟的模样,追问:“您可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老者点头答道:“他身体无碍,许是曾经受了什么刺激。只是这孩子的眼神着实有些可怖,老夫曾见过沙场回来的老兵,都没见过如此……看他年纪不大,想必是幼时曾遭逢巨变。”
听完老者的诊断,夏侯尚已面色苍白,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愧疚,又很快被掩盖住。
府内下人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
在他们眼中,让老爷难受的这个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滚出夏侯府,要么被他们赶出夏侯府!
闻人懿没再跟着胡编莫尘幼年的悲惨遭遇刺激夏侯尚,瞥见莫尘还张着嘴,干咳一声,“好心”提醒道:“可以合上了。”
莫尘乖乖合上嘴,揉了揉腮帮。似是感受到下人们凶恶的眼神,他抿了抿嘴,眼睛眨了眨后略微泛红,两只手在大腿上不安地搓动。
闻人懿有些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握拳抵在唇边。
这演技不行啊,僵硬,用力过猛!
闻人懿认为有必要找时间给莫尘补补课,太丢人了,若非夏侯尚此时浑浑噩噩,莫尘恐怕早就露馅。
看见闻人懿的嫌弃脸,莫尘双眼微眯。
闻人懿干咳几声,用小拇指刮了刮鼻子,朝着莫尘微微一笑。
虽然演技烂,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闻人懿瞥了眼夏侯尚。果不其然,夏侯尚正严厉地瞪视一干又想要擅作主张的下人。
闻人懿早看出府内下人比寻常世家的下人都血气旺盛、筋骨强健。现在看来,果真也都是极“有趣”的人。
这不,就连莫尘都想要“欺负”他们。
看着恢复面无表情的莫尘,闻人懿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同时,闻人懿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府邸,能养出这种忠心耿耿却喜欢擅作主张的下人。
送走老神医,夏侯尚再次将自己反锁在屋中,不许任何人打扰。
老管家将下人们打发去干活,自己独自候在老爷门前。他目露忧色,想抬手推门,脑中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咬牙放下手。
临湖的窗子半敞着,夏侯尚坐在雕花红漆椅上。
潋滟水光从窗口透进,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痕迹。桌上摆着一面金漆铜镜,无论原先多么耀眼刺目,只要被它收揽了去,再显出时,总会多出几分柔和沧桑。
老管家在门外等到天黑。屋内黑漆漆一片,始终没有动静。
他试探着敲了敲门,屋内也没有传来回应。他不禁有些着急,用力推门而入。
夏侯尚正呆坐镜前,神色涣散。
老管家惊得瞳孔微缩,连忙转身去唤暂歇在前厅的王神医。
自从夫人死后,老爷就很少开怀大笑。本想着今日请来了两位公子会有所不同,谁料想老爷竟又将自己关在屋内。早先请王神医来就是为了给老爷看病,可老爷只顾着别人,竟半点都不为自己考虑。
老管家心里难受,发誓下次绝不能再由着老爷的性子来。
夏侯尚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无怪乎下人们平日里都喜欢擅作主张。
铜镜里模糊地映着夏侯尚的脸孔,望着久了,有一种晕眩感。再定睛看去,镜子里的脸孔虽是同一张,但那双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疲惫令旁人见了都不禁要落下泪来。
老管家暗中抹了把泪,从旁搬来一张椅子,恭敬地请王神医坐下。
王神医坐下给夏侯尚看了脉,摸了摸胡须,有些感慨也有些纳闷地叹了口气:“府上之人皆是心病啊。”
老管家迟疑追问:“您的意思是?”
王神医背起药箱,起身铺平衣摆,叹息道:“心病仍需心药医。两人能凑在一处也算缘分,兴许能一同解开心结。”
老管家忙上前一步问道:“原先老爷只是偶尔神思不属,今日见了那两位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真要让他们多接触吗?”
王神医摸胡子叮嘱道:“你且在旁多加看护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