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画尸体,还有那村屋的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时青都先拉着阮秋色仔细看了一遍。

“时统领,我实在是怕尸体怕得不行,别提画了,你让我看我晚上都要做恶梦的……”

阮秋色畏畏缩缩地扒着桌角,怎么也不肯靠近尸体一步。

时青却一本正经道:“王爷公务繁忙,无法亲临。特命我带着阮画师将这凶案现场角角落落仔细看过,再绘成图画给他过目。王爷说,若是阮画师无法绘图,以致案子无法告破,那他就只好治阮画师贻误办案之罪。”

卫珩的原话是:“女人家天生胆小矫情,她要是不肯画,你就拿刀比划比划,吓唬吓唬也就罢了。”

阮秋色还想再挣扎一下:“时统领,我只是书肆里一个小小的画师,资历又浅画技也不怎么样,这要是有个偏差,更是耽误办案啊。”

“阮画师过谦了。王爷说您是过目不忘之奇才,又兼有当世少见的绘画技法,所画之物无不栩栩如生。这份差事没有人比您更适合了。”

这倒不是时青无中生有。那晚魏谦离府后,卫珩叫他进去看画,他看得呆愣了片刻,只听卫珩道:“这阮秋色不一般。”

时青回神,应了一句:“是了,这画得仿若真人一般,不是亲眼所见,属下也难以置信。”

“画得像也就罢了,”卫珩摇了摇头,“她与我仅一面之缘。”

“什么?!”时青大大吃了一惊。

他一向长于观察,也善于记忆。此刻对阮秋色却是心服口服:“那阮画师便真是个过目不忘的奇人。她又擅长丹青,的确是王爷眼下最需要的人才。”

卫珩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若非如此,她三番两次触我霉头,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

听了时青的话,阮秋色有些动摇。没想到卫珩嘴毒得紧,心里对她却如此倚重。

父亲常说她是天生的画师。天才与庸才的不同不在于手,而在于眼。不仅可以在看见画面的瞬间快速解构,如何勾勒设色皆心中有数;画师的眼,看得定然比常人细致八分。

而阮秋色不光有一双画师的眼,她对画面还有着见之不忘的记忆力。漫不经心地一瞥也就罢了,若是她凝神细看过的场景,数月都会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一般。

这异于常人的记忆力无疑是老天爷赏饭吃——她绘画不需比对着参照,也不囿于环境。

但眼下是要画尸体啊!凶案现场啊!

谁要记得这种阴森可怕的场景一辈子啊!

她的过目不忘原本是锦上添花,现在完全是伤口上撒盐啊!

卫珩看阮秋色仍是一脸纠结不愿,只好祭出自家王爷原话来逼她一把。

“王爷还说,‘阮秋色那眼睛若是看不得尸体,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就地挖了给我带回来吧’。”

听到“挖眼睛”,阮秋色头皮一紧,只好慢慢松开桌子腿站了起来。

她眯着眼睛飞速觑那死人一眼,又赶紧转头,做足心理建设之后再觑一眼,如此反复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推着时青往外走:“快走快走,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时青边走边回头看她:“阮画师已经胸有成竹了?不再看看了?”

阮秋色愤愤道:“我何止是胸有成竹,我现在胸有死尸,还有死尸屋子里一大堆物什。”

完事以后她一定要去庙里上上香,这差事可怕得紧,要是被鬼魂缠上,早晚要被吓死。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做鬼也不会放过那宁王!一定夜夜跑去他府里鬼压床!

阮秋色脑补了半天,也想象不出卫珩一脸惊恐,向她讨饶的样子。只能回想起那日在桥上惊鸿一瞥,那人神色冷清,却仍好看得勾魂摄魄。

唉,做鬼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时青看着阮秋色走了两步就站在原地发愣,轻咳一声道:“阮画师,我们快些回去吧,王爷还等着您的画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作画,那尸体血腥可怖的画面顿时挤走了在脑内盘桓的绮色。

阮秋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慢腾腾地跟上了。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阮秋色被时青带着,在偌大的府里迷迷糊糊地走,夜色中建筑们都是影影绰绰的黑色巨物,唯有时青手中的灯笼照亮的方寸之间清晰可辨。

穿过了几道回廊,时青直接把阮秋色带去了书房。宽敞的桌案上已经陈设好了笔墨纸砚,小瓷瓶里装着的各色颜料井井有条地立在小木架上,看得人心生欢喜。

阮秋色一眼便看出那宣纸的与众不同来:“时统领,这纸是哪里买的?京中的纸坊我都去过,从没见过这般匀净柔韧的。莫不是那纸坊老板看人下菜碟,不给我拿好东西?那我可要找他闹一闹。”

时青还没答话,屏风后面已经传来了卫珩凉凉的声音:“这是御赐的澄心堂纸,你要是在市井纸坊里见到,那老板才是大祸临头了。”

卫珩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脸上戴着面具。他像是刚刚睡醒,声音里有点懒洋洋的软,就算说着尖刻的话,也不让人感到气闷。

阮秋色并不理会他,又将鼻子凑近了砚台闻了闻:“有桐油味,这是徽州的漆烟墨了!这个我用过的。”

这墨质地细滑,黑亮如漆,用来画美人的乌发眉眼最是合适,就是贵的很,阮秋色练笔的时候,也只舍得用来点睛。

卫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支颐看着她东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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