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之后便乱套了。“老师,我想听赵一曼。”“我想听军神。”“我想听《卧薪尝胆》。”“我想听扁鹊治病的故事。”
全班沸腾了,历史老师有气无力地让大家安静。他说:“我不可能去讲你们要求的故事,因为你们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我怎么可能满足你们所有人的需求呢?要不然今天讲一个赵一曼受伤之后被扁鹊治好然后卧薪尝胆最后成为军神的故事?”
虹翼记得那时候他笑了,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历史课上笑出来。那时席英睿的笑声最为响亮。
但虹翼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其实讲历史故事远没有他们听到的那么简单,老师需要认真准备,不然的话,很多历史事件能说出来,但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楚,并且故事生动让他们喜欢听就不容易了。所以老师们的套路就是一般之前准备了什么就讲什么,不会临时改变——但这点从来都不会有人来和他们说,而且虹翼也不觉得按照历史老师这样的讲课方式,他上课能现编出什么生动的故事。果然是需要事先排练的吧。虹翼一想到历史老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地联系讲故事就好笑。不过说起来,在那堂课之后,他再也没有完完整整地听历史老师讲完一个故事。
现在,他的“雨冬”故事还在继续。
“那个时候铠甲人那叫杀得一个天昏地暗。雨不停地下,它就没停过。是啊,没停过。”他翻翻眼睛,仿佛在确认是否确有其事。“那些日子真的是人们最痛苦的一段时期,我曾经亲眼看见一个魔星士兵把一个人拽到土里埋了起来。人民的生活水深火热,你们没有经历过,所以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他这么自以为是地加上一句,但虹翼懂。他觉得这个教室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的——甚至这位历史老师也是一样。
他就出生于战争时代,但在“雨冬”之后。他的父母全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只有他体会到过战争的残酷。他甚至记不清的父母的脸,只有两个模糊的轮廓。他们知道什么是痛失亲人的滋味吗?他不屑一顾地朝历史老师翻了个白眼,但对方没有看见。
此后是他家附近书店的老板舒翰才收留了他。年轻的店长对待他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而据虹翼所知,店长本人并没有孩子。
“在战争中受苦的永远都是平民百姓。”老师说完这句话,下课铃就响了。历史老师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夹起课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然后自顾自地走出教室。
他走后,全班人立刻如释重负。虹翼长吁一口气,将书本放回台板,然后用他特有的那种兴趣缺缺、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着窗外湛蓝的蓝天。冷风已停,暖阳高照,空气清冷,带着一丝寂寥,夏日将尽。他离开座位,穿过聚在一起的人群,来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