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层层地向上走,说实话,听了周梦琪的一番话,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周梦琪是他们家周司机的女儿,与自己同龄,她们一家三口就住在林家大宅的佣人房里,那时肖续那一波人还小,所以他那会没有玩伴,一直都是跟她玩在一起。
说实话,跟他玩,不知道是不是大人对她要求,她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玩伴,或者说是他身后的一个小尾巴来得更贴切,事事让着他,对他惟命是从,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一个不字。
本来以为她心底跟面上一个样,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并不见得是这样,暗地里她讨厌着自己,有一次他意外地听到她问父母,我还要跟那少爷玩到什么时候,我不想跟他玩了,我讨厌他。他如雷击一般呆在原地,随后她的父母压低声音责难了一番,说什么呢,好好陪少爷玩,要让着少爷。
那时他还不懂人情世故,本就是无意中偷听到的对话,偏生还不晓得躲起来,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周司机夫妇发现了他,那对夫妇眼中的尴尬不安,他至今仍旧印象深刻。低着头,尴尬地叫了一声,少,少爷。
他没有说什么,望了一眼后头低着头的周梦琪,便转身离开。
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林老爷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姚氏中年丧夫,凄凄惨惨戚戚,林家老宅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不见天日,每个人都陷于悲伤中无法自拔,哪有人均得出余力来关切他一个小孩子的心情。
他们只把他当小孩,悲伤什么的哪里懂。
反倒是她,看出了自己的伤悲,一声不吭地陪自己一声不吭地坐着,他那时候,真是能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她倒也有耐心,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就是一整天,无论他如何赶她走,就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包括他那些难听的话,怎么,不是说不喜欢陪我玩吗,讨厌我吗,谁允许你在这里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还是说,怕我会把你们一家三口都赶出去……那些刺耳难听的话语,让他得到发泄,所有的悲伤都化作武器向她炮轰。
也奇怪,打那以后,两个人反倒亲近了起来,像真正交心的朋友那般,就算后来母亲把他送出国后,两人仍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她会写信告诉他每天发生的新鲜事,而他虽然没有回过信,但只要一有空就往国内飞,在国内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与她呆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她是个特别的存在,特别到母亲自以为是地做了不必要的事。
他知道母亲的小心思,但在他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个能交心的朋友罢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想过,只是母亲并不这样想,就像有一根刺,插在她的眼睛里,不愿意让两人走得太近。
而他反倒有了叛逆的心理,母亲从来随心所欲,想把他送到国外去,就送到国外去,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像这一次也是,不想自己与什么人交朋友,就不让自己交,从来随心所欲。
心中的叛逆之火越烧越烈,不顾她的反对,反而来往得更加密切,心中洋洋得意。
母亲找周司机夫妇谈话的事,他也知道,是周梦琪告诉他的,虽然她眼中有担忧,但每次最后都会信誓旦旦地表决心,说绝不会向父母和向恶势力低头,那时还真的是单纯得很。
可是,十八岁那年,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年是他十八岁生日,林家给他办了规模颇大的舞会,他从国外回来,回到林家大宅才发现她不见了。不只她,是她一家三口全都不见了,后来母亲告诉他,周司机夫妇收了她的钱,他们全家已经移民到国外去了。
那时他哪里肯信,甚至还去他们的家看了,人去楼空,清得干干净净地,什么也没留下,好像这里根本就没住过人一样,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不是说绝不会低头的吗,怎么一下子所有的誓言都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地呢。看来钱真的是万能的,再后来,他几乎没再怎么回去过,一直到毕业后,才回来继承家业。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步向办公室,现在看来,当时是因为周梦琪确诊了肺腺癌,所以才要了母亲的钱,到国外治疗,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知道真相,他并没太大的感触,那些曾经的过往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早已被他投于身后。
叶知秋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再接到二嫂的电话,同样是一大早接到的电话,但与上一次焦虑的语气不同,这一次显得悲痛,二嫂老了,没用了,只有你才能帮她了。”
她阴沉的语气,听得叶知秋胆颤心惊
“浅夏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低沉沉的语调:“你来医院吧,来了你就知道,唉,作孽啊。”
叶知秋匆匆去了医院,刚推开病房门,看见叶浅夏背对二嫂躺在床上,二嫂的脸色阴阴沉沉的,如雾霾的天空,两人彼此不说话,气氛凝重,像是刚刚争吵完的样子。
看到她,二嫂像看到救星似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知秋你来了,帮我骂醒她,好好的书不读,非做这么糊涂的事,平白无故怀了什么教授的孩子,名声坏了不说,现在好了,连学都没得上了,让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你说是不是造孽。”
二嫂如林祥嫂一般的自述,三言两语,听得叶知秋是心惊胆战,一直知道叶浅夏不懂事,没想到她还会做出这等糊涂事,真是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