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念书了。每天早晨,启明星还没亮在东方,冬生娘己在厨房做熟了饭菜,将冬生叫醒。冬生吃了早饭后,冬生娘拿一块木炭,便将冬生的脸和手以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擦黑。东边朦朦亮时,,提着食盒,出发了。夜幕降临大地时,回了家。冬生将他家对面那座大山,以及大山那边那座不大不小的山沟沟,翻了许多年后,初中毕业了。
毕业了的冬生,明白了许多理儿。譬如说,冬生明白,这个世界,除了野人沟和山魈沟,还有大洋彼岸的纽约和灯红酒绿的巴黎;冬生也知道,山外人过的是现代生活,钱以万计;野人沟人过的是原始农耕生活,钱以百计。这些理儿是老师告诉冬生的。老师告诉冬生的有些事情,冬生则半信半疑。譬如说,打雷闪电到底是阴电撞阳电,还是雷公老爷和电母娘娘在天上使怪?正所谓天外有天——天河(此指银河系)外究竟又有多少外天河(外银河系)……冬生一会儿相信老师说的,一会儿相信爹娘说的。
这天,太阳刚刚从东方天际露出半个红脸儿,冬生背着行囊,出发了。冬生得走出大山,去山外的的城市打工。他站在了他家对面那座大山的半山腰,朝着他家屋后直插云端的高山,双手握成喇叭状,“喔呵”“喔呵”“喔呵”地连叫了三声。大山立马回应了冬生“喔呵”“喔呵”“喔呵”……
这么多年过去了,冬生日盼夜盼,盼望再见到山魈,尤其是那只额头上有着老长虫子似伤痕的山魈。可是,山魈们没了踪影。冬生希望,这几声“喔呵”,山魈能听到,从而知道,在人类,有个叫冬生的,即使离乡别祖远走天涯,也在想念着它们。冬生相信,那个额头上有着老长虫子似伤痕的山魈,也在想念他冬生。
冬生的“喔呵”声,没有引来山魈的呼应,倒是引来了满野人沟的竹梆声,引来了野人沟人对山魈的诘问和责骂。冬生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离开了野人沟。
冬生到了南方海滨a城,进了一家工厂,做了搬运工。冬生打工第二年的冬天某日,走进了一家超市。
这家超市,是a城最大的超市。冬生囊中羞涩,想在温暖如春的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打发难熬的休息日和冬天的寒意。冬生每个月有两天休息。冬生的同事们休息时,大多打赌注不大的麻将,或者坐在一起,不时地浪笑,说些女人和男人你勾引我、我引你的野趣事儿。冬生不打麻将。千百年来,野人沟人视赌博为洪水猛兽。冬生觉得,说女人和男人的事儿不正经。冬生正正经经,自然不说。冬生休息时,总是单身孤影地逛街和逛超市。
冬生在超市转来转去,转了老久,走出超市时,被一个又矮又白的烧饼脸胖子和一个又高又斜眼的瘦子拦住了。胖子和瘦子都是二十五六岁,都穿着保安制服。烧饼脸说:“我们怀疑你拿了超市的东西。”许多围观的人,白着眼望着冬生。一个女人说:“天底下最讨厌的人,莫过于乡下人,一个个邋里邋遢还别说,只要有机会,准偷。”另一个女人也赶紧附和着说:“是呀,我们那儿的一户人家,全家人出去旅游了。家里被洗劫一空,大家一猜,就知道是乡下人干的。后来,警察查出来了,果然是在附近打工的乡下人干的。”一老者对那女人说:“你们附近那次,不是乡下人干的,是**干的。话不能乱说。”那女人说:“**心黑,乡下人脸黑,都是黑的,谁分得清?”冬生辩解说:“我没偷东西,我从来没偷过东西。”斜眼说:“你既然没偷,就去办公室接受调查。”冬生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便跟着烧饼脸和斜眼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上写着“保卫科”,办公室内还有四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喝令冬生老实点,要搜冬生的身。冬生不许搜。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以及那四个男人,都说,不许搜就是偷了东西。冬生依旧不许搜。烧饼脸胖子扬起手掴冬生耳光。冬生和烧饼脸胖子对打。那几个男人,将冬生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冬生没了反抗之力,只得由着他们搜身,由着他们打。冬生没偷任何东西,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还有其他的人,当然没搜到任何东西。
冬生从超市出来,满身是伤地去了当地派出所。三十多岁的警察,铁青着脸问了冬生的经过,又打电话将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的领导叫了去。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的领导,请警察到门外说话。警察到了门外,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的领导,堆下满脸笑,说,警察要做人民的保护神,委实辛苦,得好好地犒劳警察,请警察去吃一顿随便饭。警察说,做警察这行,的确辛苦。因此,答应了接受犒劳。警察便和烧饼脸胖子和斜眼瘦子的领导出去吃饭去了。吃完饭,又是桑拿,又是唱歌,一派融洽的警民团结中,早将打冬生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冬生在派出所等,等到天黑,也不见那个警察以及那三个人转来。另一个警察叫冬生回去,说,事情还需要调查,不能只听冬生的一面之词,等有了结果,会通知冬生。冬生很委屈地问,那个警察去哪儿了?这个警察却不紧不慢地说:“不是说了需要调查吗?调查你的事去了……”
冬生一天天地等,也不见派出所通知他。半个月后,冬生十分心焦地去了那个派出所,找到那个办案的警察。那个警察摸着后脑勺,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