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仙侠修真>荒秋>夜阑人静 (1)

有雾,夜。

乳白色的月光在雾色的朦胧下,也将自己的俏丽身姿潜藏。

如果不是他盯着江前幽幽粼光,今晚的月倒不易见到。

微风,悄悄地吹在四周的梧桐,夜底静得只余下知了,每个人,仿佛都入了梦,却唯有他,倚着湖畔的栏杆,默默不动。

他绝非露着情绪,甚至也没有喝酒,眼里也有盈盈的光在闪动。

他在看什么?

皎月?还是灯火?

又或者,我们看看他?

他长得不高,不瘦,头发剪得很利落,眉毛稍略有些稀薄。那双眼睛,恐怕是他最好看的地方了,所以鼻子并不太挺,颊上也没有酒窝,有些发白的唇也很轻薄。

第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将他注意,因为实在平常得紧。

于是这样的人站在这里,虽有些独异,却绝不会有人好奇。

更何苦他还穿了一件黑色的麻衣,全然融在了黑夜里,且一动未动,旁人甚至分辨不出是人影还是鬼影。

而夜又静,静得连鬼也不欲向他打听。

微风骤急。

梧桐的叶子长得密,便在夜里发出嘈杂的声息。

他终于有了表情,他的眉头禁不住皱了皱,仿佛被打扰;这阵掠过的大风也将他的麻衣吹得洒脱,终究才看见他的手。

手指细长,指骨有力。

此刻,这双手正搭在背后的一个红木匣子上。

红木无疑是上等的好木,木头上更有精湛细腻的刻痕,应当是经验丰富的刻师煞费了些工夫。刻的,一行字,“水榭凭春误烟雨”。

每个字都深刻,隽永,又有了些疏离。

那木头匣子里,又有什么?

你好不好奇?

忽地,风静。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却收缩得更紧,浅薄轻柔的月色笼罩的江面有了波纹,再不平静。

随着扩散的波纹深窥而去,竟有些气泡湍急的冒起。

显然你也明白,那是有人在江底喘息。

气泡越聚越多,终究炸开了宁静的江水,半空之中翻滚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有一刹,这人遮蔽了月光;也是那一刹,足以让人看清他身上墨雨堂的劲衣。

在这地上天下,能穿着墨雨堂劲衣的人哪个会是籍籍无名!

也不知是如何情形,才能让这人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这人能拔出江面,已知其内力深重,人在天上凭空换力,就说明在轻功上也有造诣。只见这人身子翻滚后轻轻一折、一曲,旋即便稳然落在岸上。

落在他身前。

这人透着无可奈何,寂寂地道。

“你在等我?”

他道。

“我在。”

这人道。

“那些人在天元楼突袭我的时候,你便在等我?”

他并没有否认。

“不错。”

这人苦叹了一声,道。

“看来你们心坚意定了要杀我。这次的围剿,恐怕编排了许久。”

这一次,他却否认。

“不久。”

这人眼眉一挑,稍略动了气,却把怒含着,稍略冷笑。

“哦?”

他的神色尤为轻松,道。

“只要你跑不脱,已足够。”

这人道。

“我跑不脱?”

他道。

“你浑身都浸了水,轻功再高明,在我面前也跑不脱。”

这人失笑道。

“跑不脱你就能杀我?”

他点点头,道。

“无论如何挣扎,都没用。”

这人的额头有一条青筋在动,却必须要忍耐。一路狂奔逃亡委实让其耗损了太多体力,面前的年轻人却是好整以暇地守着,硬拼绝无生还的契机。

这人心中百转千绕,面上竟悄悄露了几分笑,正想着如何用话术同他虚与委蛇,却听见他开口。

他道。

“你一路奔波,已经累了。不妨歇息歇息,我不急。”

这人眉心一抖,紧接着放声大笑。

于是撑开双腿,随意地席地而坐。

晚风还是那么静,也默默吹散几缕薄雾浅云,盈盈的月终究肆无忌惮地临幸在二人的头顶,也将这人的面目照得分明。

这人长着一副如蛇一般的嘴,特别是下巴边有一块惨灰色的死皮,倒真像是巨蟒褪的蛇鳞。

看过这张脸的人都不会忘记,听过其姓名的人也不会忘记。墨雨堂里,这人虽不是顶梁柱,仍也赫赫有名,十字斩的狂刀何解风。

何解风闭着眼睛,那张蛇嘴却似闭未闭,彷如随时便可以吐信。

他还是一动不动,声色并未有过不同,只是双手仍将腰后的木匣子紧握。

匣上的字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水榭凭春误烟雨”。

指尖在滑过“误”字时候,何解风已歇息够。

何解风眼睛不睁,兀自将脚上的鞋剥落,然后两只脚心并拢,双掌合十般重重拍在脚背上,这般相拍了二十七下,才幽幽起身。

他扫视一眼何解风的脚足,但见每一根筋脉都张搏开,仿佛适才的拍击将足上所有的酸瘀都疏通。

何解风的眼睛喷张,里面隐隐有了抹血光。

一双手忽地将身上的劲衣撕扯,袒露出爬满疮疤的身躯。上面非但有枪洞、刀疤、剑创,亦有熊虎的爪痕和尖锐的啄伤,仿佛在嗜血的凶兽嘴里也曾逃过一遭。

这是一个在南疆出生入死过的人。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摒弃生命。

左右腰束两旁,贴着两把四尺三的长刀,刀面上印的雪花在浓月下发着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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