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你是女子!
慕博实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贼”,居然是……
胆子真大。
独自前来,暗夜射暗箭,他看到这把弩的时候,还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公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是个女子。
月光下,霍长安错愕地睁开美眸,愣愣地看着也同样错愕不已的慕博实。
两人对视良久,没有说话。
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在清寂得只有树叶沙沙声的夜,弥漫。
霍长安首先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当然是走为上策!
正好趁对方惊魂出窍,先下手为强!
于是霍长安拔腿就跑,长发在晚风中飞扬。
可对方显然不是吃素的,否则刚才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又这么快把她手里的牌都扔掉。
这回霍长安没有再撞上面前这堵坚硬的墙,及时停住了脚步。
但她知道——
这回,是真的逃不掉了……
慕博实拿着青铜箭上绑着的字条:“无意冒犯,有事请教。”
……
从漆黑的夜里,走进烛光熹微的廊厅,霍长安终于看清男子的面容。
虽然是同父异母,可霍长安觉得,他跟慕博阳,还真是不像亲兄弟呢……
慕博阳许是更像他母亲宸妃,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工笔画,精致夺目。
而这个三皇子——
说实话,霍长安并不觉得他的相貌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至多是比寻常人端正一些罢了。
“殿下要请教什么。”霍长安的语气轻而平静。
这个人的身份,原本霍长安是不确定的。
虽然三皇子常年在军中,但武功好并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一路走来,并不宽敞的府邸里,一个下人也没见到。
这对一个皇子来说,就极不寻常了。
而对三皇子这样处境的皇子来说,却再正常不过。
经历过宫中沉浮,霍长安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实在是太感同身受了。
连赫赫军功都可以说划掉就划掉,那么,皇子府邸的规制,仪仗,卫队,估计都不会有吧?
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就他这么一个人——
霍长安基本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三皇子无疑了。
慕博实似乎有些意外于霍长安的称呼:“不必这么叫我。”
这样的称呼,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
在神策军中,虽然他没有朝廷封赏的官职,但所有人都喊他将军。
俞家那两个家伙跟他没大没小惯了,也不会用这样生疏的字眼。
“为什么告诉我。”慕博实摊开字条,摆在霍长安面前的案上。
字条上,字迹算不得好看,甚至和寻常女子清秀的字迹也扯不上关系,倒像是哪家小公子刚念书没几年写出来的,勉强摆脱歪歪扭扭的字。
这也是让慕博实没有猜到霍长安是女子的原因之一。
听了慕博实的问题,霍长安实在是有些恼。
这人不问她消息真假,不问她消息来源,却问她为什么告诉他?
霍长安真的是生气呀:“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小人阴毒,谋害中军,难道我应该袖手旁观?”
慕博实惊讶地抬头,看着霍长安,愣了半晌。
他完全没想到,霍长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许久,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出处:“你是明学中人?”
霍长安努努嘴:“我没读过几本书,不敢说自己是明学中人。”
可是明学的原则,霍长安不敢忘记。
那是爹爹坚持了一辈子的信念,也是那么多明学中人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努力。
是,她不敢说,揭发这件事的举动,完全是为公。
她的确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让宸妃和慕博阳得逞,不愿意看他们笑的那么开心,过得事事顺遂。
可是,有些原则,必须坚持的,就是必须坚持。
否则,她愧对爹爹,也愧对那些保家卫国、牺牲沙场的英烈们。
宫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也就罢了,朝中争夺皇位争权夺利她也理解。
但是抗击外侮、尊重功臣,是她,也是明学的底线。
慕博实凝视她染上几分坚毅的眉眼。
她清稚的容颜其实极美,是那种甜到人心里的美。
而此时出现这样坚毅的神情,居然也不显违和,反而更叫人——
就像清甜中夹杂了一丝微苦,更叫人觉得这甜,回味无穷……
慕博实发现自己走神,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这走神的内容,实在是……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是,想确认姑娘的立场。不过,姑娘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霍长安非常理直气壮:“偷听的呀,这次是运气好,听到了,下次估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殿下自己小心。”
慕博实愣了半晌。
能把偷听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这姑娘真是……
骨骼清奇?
慕博实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了。
只是,听到“下次”,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有人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来告诉我。所以,我才问为什么。”
他这样的身份处境,怎么会有人在意,又怎么会有人为他冒险?
去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一件不辨真假的事,事后或许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和回报。
霍长安没有说话。
她知道慕博实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