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主公下了死命令,定是要抓嘉回去问罪。”郭嘉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在提完全与他自己无关的事,“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那妹妹来我和公瑾那里接华佗走的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公瑾随口套了她两句话,她就什么都说了。从邺城到许都必走这条路,我循着她说的线索找了好几天,正好,赶了个巧。我答应她了,得把你安全送到许都。”
郭嘉淡笑望着他:“嘉竟不知你这么仗义,明知道这潭水有多浑,还敢来趟。还是说另有图谋,见嘉被主公怀疑走投无路,想雪中送炭换嘉替你办事?”
“没良心的!”孙策佯怒玩笑般打了郭嘉一下,郭嘉的身体竟真的顺着力道向一旁倒去,他忙伸手去扶,却又被郭嘉的体温吓了一跳,“你的病还没好?”
“不然呢。”郭嘉有气无力的看了眼孙策,“你不会是才发现嘉生着病吧。”
孙策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将郭嘉裹了个严严实实:“我以为你那是示敌以弱,以退为进,没想到你真不要命了。……你与曹操有的是机会解开误会,就算解不开,这世上还有的是美酒美人,你没必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呵。”郭嘉轻笑了声,摇摇头,“你觉得嘉是那么愚蠢的人吗?”
“对别人不敢肯定,但倘若是对曹操,你做出什么事,都没什么奇怪的。”
郭嘉现在的身体显然是骑不成马了,而孙策风尘仆仆赶来,也不可能有时间雇马车。好在原来的那辆马车还能用。孙策将他的马拴上缰绳,又把郭嘉扶到车上:“从这里到最近的城大概要两个时辰,刚好那时候天就亮了,我先带你进城去看大夫。”
郭嘉点点头。他不是无疼无痛的铁人,连日奔波又生着重病,刚才是靠着超乎寻常的耐力才不至于倒下,现在脱离了危险,自然也没有力气再硬撑着。
辘辘的车轮声又一次在旷野中响起。郭嘉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就在他快要睡着时,车帘外冷不丁又响起孙策的声音。
“郭奉孝,刚才我突然意识到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早算好了我会赶来救你?”
“嘉又不是神仙,这种事怎么可能算的到。”
“第一,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看到你其他的布置。换句话说,今夜如果我没有赶到,你就真的会被那个蟏蛸卫抓回邺城。就算你现在再无人可用,束手就擒,也绝不会是你会做出的事。第二,这一路上告诉我你行迹的人,出现的都太凑巧了,好像是刻意在等着我一样。第三,也是最奇怪的一点,你那妹妹就算再担心你乱了方寸,她也是蟏蛸的一员,不可能在面对我和公瑾时还显得忧心忡忡,更不可能轻易将这些隐秘之事全部说出来。所以,综合来看,从你让夕雾去接华佗的一刻起,你就打算诱我来淌这趟浑水。对不对?”
“……”
“喂!别假装睡着了!说话!”
“……你刚才说什么?太长了,嘉听着睡着了。”
“……”
孙策愤愤不平的一甩马鞭。
“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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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丞相府
孔桂走到屋中时,曹操正在以手撑头在小憩。摇曳的烛光下,能清晰的看到曹操眼底的乌青,诉说着人为处理公务已经一日一夜未休息的事实。而鬓边淡红色的印记,则暗示着即便诊过脉,喝过药,人依旧在忍受着久治不愈的头疾的痛苦。
孔桂从身后仆人手中接过药碗,轻声道:“这里交给我,你下去吧。”
仆人点点头,转身离开。按照丞相府之前的规矩,所有有机会让贼人下毒的饮食、药物都必须由一人亲手送奉,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曹操并不介意孔桂坏了这个规矩。而之前能让曹操这样信任又乐意纵着的人,只有郭嘉。
丞相府的仆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自然不敢得罪这新得了曹操青睐的人。
孔桂将药碗放到案上,又轻手轻脚走到曹操身后,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为曹操揉着鬓边的穴位。
曹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些,微微睁眼看了看身后:“叔林来了。怎么,有事吗?”
“回禀丞相,派出去的蟏蛸卫已经回来了,丞相可要见?”
曹操沉沉的“嗯”了一声:“进来吧。”
孔桂领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追捕郭嘉的那名蟏蛸重新走了进来,和他一起立在案下。曹操瞟了他一眼,道:“叔林,上来。”
孔桂唇边挂起浅笑:“诺。”而后又走到曹操身后,为曹操揉着穴位。
曹操的面色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他看向正向他跪地行礼的蟏蛸,问道:“郭嘉带回来了吗?”
“属下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罢了。”曹操的声音又低又缓,“是你根本没找到人,还是找到了又让他逃了?”
“启禀主公,属下在东武阳一带已抓到郭嘉,谁知这时突然有一人赶到,打晕了属下,救走了郭嘉。来人自称是……”他微微抬眼看向孔桂,孔桂轻轻点点头,他才继续道,“来人自称是孙伯符。”
“原来如此。”曹操道,“孤就知道,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退路。……东武阳,这不是去阳翟的路。”
“丞相,”孔桂轻声提醒道,“去许都,定要经过东武阳。”
曹操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