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过来后,鹿羽偷偷瞄着闭目的言殊,嘴里嘀嘀咕咕道,黑子这么一本正经、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一言难尽的表情的人。何况刚刚脑海中浮现的黑子,可比现在的他年少多了,估摸着也就是鹿羽此时的年纪。
“你在嘀咕什么?”言殊睁开眼。
鹿羽连连摆手道:“没,没什么。”
鹿羽越想越困惑,自己与言殊在此之前从未想见过,为何总感觉他分外熟悉,尤其是那一身玄衣银发的背影,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境和毫无头绪的恍惚里,真是奇怪。难不成是自己上辈子投胎时没喝孟婆汤,记得前世的事?呸呸呸,也不对啊,看着黑子面相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怎会和上一世的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鹿羽挠了挠头,决定还是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扁舟在一片星河中平稳前行,前方依稀有些光亮,是一个白昼般的出口。
“到了。”言殊声音平静道,踏下船步入渡口,将扁舟的纤绳系在渡口的木桩上。
鹿羽脑袋还没从刚刚的画面中抽离出来,昏昏沉沉只顾着跟着言殊往前走。
直到步出一片星河织就的结界,阳光和煦的照在身上,慵慵懒懒,鹿羽才后知后觉扁舟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终于到了,真正的辋川神树的神址。
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原野,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以及一些歪歪扭扭的树木,有些树木的树枝已经干枯,耷拉在那里,没精打采的样子仿佛随时都可以被当成干柴丢入火堆。
要说被外界吹得玄乎其玄的辋川神树长这个样子,鹿羽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到底是怎样的一棵树,能被后人尊称为神树?既然是神树,又为何隐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鹿羽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言殊自收纳结界中取出绘于古老羊皮卷上的辋川地图,“哗啦”一下在面前展开。
鹿羽一屁股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揉着酸痛的两腿道:“神树在……哪啊?为何走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言殊不搭腔,日头正盛,可他站的地方总给人以清凉、爽利的感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
半晌,就在鹿羽开始晒着太阳打瞌睡的时候,言殊拍醒了他。
鹿羽睡眼惺忪的站起来,问道:“到了吗?”
言殊点了点头道:“这里就是。”
鹿羽雀跃的揉了揉揉眼睛,想看看那中的神树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待看清楚四周后,鹿羽愤愤道:“你无故框我,这里分明就是刚刚我打盹的地方。”
言殊轻轻淡淡的睨了一眼额头睡出红印的少年,道:“这里是神树顶部的一部分枝丫,眼前的原野是神树生长出地面的部分和原有土地连接而成,神树的身子此刻正踩在你的脚下,你走到前方边缘处往下瞧瞧。”
鹿羽依稀有些明白言殊的意思了,但如若是这样,眼前的这一大片原野只是树顶端的一小部分枝丫的横截面,那这棵正主该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啊,而它的根又有多么深,鹿羽盯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感觉说不出来的膈应。
这棵树的故事在五洲早已家喻户晓,辋川神树是吸收天地精华生长而成,高近穹苍,根深入底,是连接凡界和天庭的阶梯,它每百年开一次花,花叶十年不凋零。每千年结一次果,果实能医所有伤病。鸿蒙初始,无人知晓它是何时生长在那里的,待发现时,原住民们满怀敬畏的称它为“神树”,因为凡是在神树开花结果时匍匐于地许下的愿望,最终都能如愿。一传十,十传百,辋川神树的名号逐渐响彻了五洲,成为了神灵般有求必应的存在。
再后来,古籍记载,天降玄石砸得大地四分五裂,而神树亦不能幸免,随着飞鸟不渡的辋川深深下陷,一夜间不见了踪影,成为了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数千年来,有多少结界师通灵师循着印记而来,不惜以身涉险,只为了有求必应的,然而无功而返者有之,更多的则是丧命在这辋川,尸骨不存。
出神间,言殊与鹿羽已经步至“原野”的边缘——一处陡峭凌厉的断崖处,鹿羽大着胆子伸出头往下望去。猎猎西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待看清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鹿羽的脚下,是漆黑一片的深渊如大地的伤疤一般横亘在两块土地之间,估摸着这高度,都够他摔死十次了,这就是辋川。树的主干果真在他们的脚下,原木色的潮湿的树表皮上是清晰可见的圈圈年轮,大部分的如皲裂般的表皮上爬满了巨大缠绕的绿藤和各种变异的灵芝仙草,而辋川神树的生机来源——根部果真如中所说那般,深陷在辋川的晦暗中,空洞而巨大的沉默着。
鹿羽瞅着断崖下不远处的一株灵芝,竟然长出了手臂粗细,不由吞了吞口水,这要是放到辋川以外的凡界,是要引起怎样的狂热和纷争啊。而他此刻只是随意一瞟,便发现了一株,辋川灵气之浓郁可见一斑。
“走吧。”言殊淡漠道,对那数不清是灵芝仙草视而不见。
鹿羽挠了挠头,心心念念着那株灵芝,心不在焉道:“去哪啊?”
鹿羽本是青鹿道宗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年纪很小的时候便成为结界师,随着师尊和大师兄修习道宗的五行结界。然而长久的囚禁早已令他将这些五行结界的法门和手印忘得七七八八,只剩下点师尊传下的内功心法。然而,这点内功心法也被废于荼弥手下。说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