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无尽无垠的血海迎面扑来,狂潮如怒,席卷天地,他是天地间一片枯叶,一只小小飞蚁,洪流之下,无可逃生。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落在肩头,将他拉了回来,胡慕仙打了个寒颤,喉间口中尽是血腥味,他骇然发觉,眼前分明是朗朗乾坤,自己的双脚距离万丈断崖,只有数步之遥。血海血潮都是幻象,引诱他跳入断崖,坠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这是……什么鬼地方?”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胡慕仙自己都觉得陌生,今日若非魏十七拉了一把,他糊里糊涂就葬送在这浮生之墓中了。
天资虽佳,心性不稳,这是魏十七对他的评价,不过他的看法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天资才是老天爷赏赐的饭碗,心性这种东西,磨砺磨砺自然就有了,实在磨砺不出来,种点血气也就解决了,对此他并不担心。
胡慕仙深吸一口气,捏定法决,镇定心神,稍稍觉得清醒一些。魏十七松开他的肩膀,不紧不慢走到断崖边,探头望了一眼,只见断崖之下是一片污浊的血河,尸骸翻滚浮沉,血气氤氲,有如实质,才腾起丈许,就倏地缩了回去。
胡慕仙看了李一禾一眼,见她眼目清明,心中有些艳羡,果然,漫漫修仙路,一个好师父至关要紧,她入道没几年,修为浅薄,却丝毫不受幻象侵扰,分明是魏十七扶持得力,指点有方,自己哪便宜师父……唉,不提也罢,提起满满都是泪……好在还有个师祖……
不知什么缘故,他竟遏制不住胡思乱想,过往种种纷至沓来,一一浮现于眼前,每一点欢喜哀怨都是那么真切,胡慕仙脸上忽喜忽怒,忽忧忽哀,心潮随之起伏,眼前天地万物,俱笼上一层血色,扭曲波动,渐次化作一片血海。
喉咙口“咯咯”数声轻响,胡慕仙幡然醒悟,不知不觉,再度为幻象侵蚀,他手忙脚乱,从囊中取出一叠仙符,先祭起“清心符”,前胸一张,后背一张,再祭起“定神符”,左肩一张,右肩一张,又祭起“破妄符”,如一盏明灯悬于头顶,光芒照遍全身,生怕再一次迷了心神,堕入血海。李一禾忍不住掩嘴轻笑,胡慕
仙神经兮兮,如临大敌,一口气祭出这许多仙符,模样十分滑稽可笑,也亏他身家丰厚,若换成自己……她脸色微变,下意识望了魏十七一眼,心中有些忐忑。
极目望去,血河沿着断崖蜿蜒盘旋,如一条死去的大蛇,横卧于山岭之中。血河当是这一方小界本源所在,推动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物生生不息,有了一丝血气流转的意味,不过在魏十七看来,这等手段粗糙低劣,他猜想这墓主在世之时,为血气点染,又不得其门而入,神识渐次沦丧,这才布下这“浮生之墓”,强行抽取体内血气反哺小界,以此对抗深渊侵蚀。
深渊血气,这么早就侵入此界了吗?魏十七沉思良久,觉得此事殊难理论,不过墓主既然能引动星力,布下二十八宿星锁,其道法当承三界天庭余脉,遏制不住血气侵蚀,就意味着法则涨消,血气强横,星力落在下风。一念及此,心驰神摇,魏十七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什么关键,忽然头疼欲裂,无法再深思下去。
长远之计,留待日后思量,眼下却有一送上门的大机缘,断崖下,血河中,有他迫切需求之物,若能将这千万年的积储尽数化为己身资粮,这具寄神肉身可臻于完备,省去无数水磨工夫。魏十七张开右掌,放出一道血光,如渴马饮泉般一头扎入血河,任其吞噬本源之力,不再理睬,转身回到胡慕仙身旁,见他如此慎重,不觉展演一笑。
胡慕仙有些难为情,拱拱手道:“见笑了。”
魏十七道:“无妨,我已作法镇下血河,血气不得外溢,无须担心幻象扰乱心神。”
胡慕仙松了口气,将“清心符”、“定神符”、“破妄符”一一收起,见李一禾抿嘴微笑,忍不住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道途慢慢,行差踏错半步,就是万劫不复,以后你就懂了!”
李一禾敛袂应了声“是”,并没有争辩的意思。
胡慕仙一点点放松心神,没有察觉到异样,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向魏十七道:“‘寻仙符’乃古修士所遗,无有不验,既然指向此处,定有宝物,何不细细搜寻一番?”
魏
十七心中猜测,如有宝物,当藏于血河之下,一时也不去说破,只道:“这一两日,李一禾行功正当要紧处,暂时不得空暇,你且在左近寻上一寻,待她过了这一关,再从长计议。”
胡慕仙看了李一禾一眼,却见她眸中神光闪动,显然道行渐长,行将突破瓶颈,他不知魏十七指点她修炼哪一门功法,为避嫌计,郑重其事答允一声,远远避开去。李一禾秀外慧中,早听出几分端倪,小心翼翼道:“过了这一关?可是这几日奔潮诀有所进益?”
魏十七“嗯”了一声,道:“漓水珠中灵气精纯无比,与奔潮诀相得益彰,待突破第一关瓶颈,你就算正是踏上了修仙之途。”
李一禾长吁一口气,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惆怅,盈盈下拜,垂首道:“多谢……师尊成全,徒儿感激不尽。”
魏十七看了她片刻,淡淡道:“我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一禾决然道:“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魏十七伸手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道:“人在说,天在听,赌咒发誓这种话,将来都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