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是醴泉宫主、重楼殿主这等大敌。大胜之后需要喘息,需要舔舐伤口,需要……分赃,魏十七对星药无欲无求,慷他人之慨,他向来不吝惜。他将众人招至云浆殿中,张开“一芥洞天”,将四位宫主所赐,并朱蝉拣剩下来的物事,尽数堆在一起,直如破铜烂铁一般,依着重楼殿一战杀敌功劳大小,除星药之外,还可自取三件,法宝利器,功法宝材,各凭眼力,落手无悔。
正阳四宫诸位宫主日常修炼,消耗极大,各殿所得资粮实为有限,更何况殿主占了大头,到得供奉轮值手中,所剩已不多,便是星域赌斗,又能赢下多少星药?魏十七看在天后的面子上,只管填饱朱蝉那小贪婪鬼,剩下的大开方便之门,任由众人分取。
便是真灵在手的允道人,亦怦然心动。
胡山翁年老体衰,不利争斗,但活得足够长,眼力愈发精准,重楼殿一战,众人进退得失,尽数看在眼里,当下应云浆殿主之命,寥寥数语评定功勋,却也公允,无人有异议。
玉泉子一举诛杀重楼殿主洪道乾,可谓首功,他甚有心计,不取最惹眼的百衲五桃衣,只拿了残破不全的九罗烟云罩,并两件罕见的宝材。他早将七煞刀气推衍到大圆满境地,无须借助法宝行杀伐之术,百衲五桃衣留给允道人,九罗烟云罩重加洗炼,足以护身,诛杀洪道乾不无取巧,事后分赃,宜收敛几分,免得遭人忌恨。
允道人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待到胡山翁唤到他的名字,才上前取了百衲五桃衣。众人暗暗叹息,这百衲五桃衣能困住六龙回驭斩成就的真灵龙驭,可谓神物,谁能得之,无异于多了一条性命,允道人金珠镇魅何等犀利,再加上此衣,大可与碧落殿主沈辰一争上一争。当日在正阳门外,商浮槎叫破沈辰一的根脚,事后四位宫主默许迦耶座下弟子投入碧落殿,允道人为王京宫平侯殿翘楚,理当与沈辰一争上一争,以免碧落殿一家独大。
一个“大可”,一个“理当”,众人的心思,都想到了一处去。
百衲五桃衣乃醴泉宫主祭炼的重宝,允道人也不愿占便宜,只取此物便即罢手。胡山翁见云浆殿主并无异议,也不纠缠于此,依序将众人一一唤上前,领取殿主所赐,连彗月殿主仇真人亦在其列,一视同仁,并未刻意打压。
重楼殿一战,倾力出手,本是“投名状”,哪有战功可言,仇真人自知地位尴尬,待要开口推辞,魏十七早有察觉,向他微微摇首。仇真人心中一颤,殿主既然如此大度,不论是否存着市骨之意,他都得承其情,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跟随他投入云浆殿的几位轮值谋个出路。他心念数转,取了三宗不起眼的法宝,纳入袖中,谢过殿主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无语。
轮到云兽忽律时,出乎意料,他挑了彗月殿羝藩上人遗下的一根缚灵绳,一篇雷诀,一葫芦滚雷丹。蛇龟和应龙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忽律难不成打算继承羝藩上人的衣钵?那缚灵绳经由雷诀催动,可化作缚灵雷火鞭,雷火天生克制妖物,忽律乃大妖出身,如何能驾驭得了此鞭!
沈幡子金茎露重伤未出,乌泉柏癸之属不堪大用,只能在殿外候着,有资格上殿受赐的,尚不足廿人。待众人各自上前,取过所赐之物,魏十七伸手一指,摄了一柄玉如意,送入胡山翁手中,拂动衣袖,将余物尽数收入洞天之内,留众人一同宴饮。
云浆殿主既有兴致,众人也不推辞,片刻后,十余名傀儡侍女鱼贯而出,手脚麻利,流水也似奉上桌案壶盅盘碟,美酒佳肴,尽出自云浆洞府。允道人目视那些傀儡侍女,看出几分端倪,广恒殿主温玉卿素来与魏殿主交好,曾以一具仙傀儡为代价,请他出手相助,天机台上做一场,守住了殿主之位。温殿主手下无有得力之人,未能应云浆殿征辟,赴星域讨伐他殿,她私下里赠与魏殿主这些傀儡侍女,歌舞宴饮,亦足以怡情,可谓恰到好处。
魏十七待众人各自安坐,举杯相贺,“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诸位道友,天路迢迢,相逢即有缘,且尽杯中酒,今宵多珍重。”言词之中,不知不觉带上些许感慨。众人微微一怔,举杯饮下美酒,刀光剑影黯淡,鼓角铮鸣远去,一时间将杂念抛诸脑后,沉浸于片刻的喜悦与安宁。
待到酒宴散去,云兽忽律借故留了下来,上前拜见云浆殿主,将允道人讨教“鸳鸯阵”的前后说了一遍,并将那篇“泣血诀”呈上,请殿主指点。
魏十七将玉简轻轻一弹,“叮”一声轻响,顷刻间了然于胸,他略一推衍,颔首道:“允道友所言直指要害,以本命精血驱使妖物死战,或可将鸳鸯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不过人力有时穷尽,此术利速战,不利久战,驱使三五可行,驱使十余则心力不济。吾从鱼龙胜境收取的水族精怪所剩不多,可择其精锐,结成一个‘鸳鸯阵’,令蛇龟、应龙、柏癸修炼此法,各驱使三五之数,汝以癸水通天旗布下汪洋相济,与强敌周旋亦非难事。”
忽律豁然开朗,顿知之前试图驱使十余水妖,顾此失彼,徒劳无功,反将兵力折损得干干净净,并非无由。机会难得,他又呈上雷诀,请殿主指点,魏十七随手推衍一番,兴之所至,指点他驱雷火压制水妖,与“泣血诀”杂而用之,以弥补不利久战之弊。
忽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