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上依旧清冷如斯,除了南音殿里两排寝殿之间有一池青莲和一片林子外,几乎是寸草不生,看起来萧索凄凉。
帝尊维摩诘依旧青衣朗朗,淡漠如斯。他独自站在南山的最高处,清风亭的石案上上一次与扶疏胜负未分的残局依旧摆在那里,无人理会。
南山在九重天的最高处,南山之南,便是天宫。南山之北,则是二十万年前女娲娘娘修行和居住的苍灵山,南山与苍灵山之间隔着宽阔的弱水河遥遥对望。
每每站在清风亭上遥望对岸的苍灵山时,维摩诘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象,却又总是瞧不真切,恍恍惚惚之中脑子里似是有一段忘却的记忆,他倒也并不执着的想要弄清楚那忘却的到底是什么,二十万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执着,不过是一段记忆罢了,记起来又如何?记不起来又如何?
此时他站在崖岸边,里面穿着月牙白的棉袍子,外面罩了一件青色的纱衣,周身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在凉风的吹拂下静静的俯视着芸芸众生,没有谁看得清他眼底的悲欢,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悲与欢。
月牙白的棉袍子质地轻软,风轻轻一吹便猎猎作响,自打从蓬莱回来之后,他心里便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份牵挂的感觉,夜里对着幽冷的月亮打坐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如从前那般空无一物,不染尘埃。偶尔心头会浮现起落梅那张清丽的小脸,冷眼俯视着下面芸芸众生的欢乐之时,竟会觉得南山有些太过寂寥了。
二十万年的寂寥,在他眼中不过是平静如水,他都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如今还剩下十万年的时间,他竟然会觉得寂寥冷清?意识到这一问题的时候,维摩诘蓦地心底一痛,竟像是被一把钝刀在细细切割着。
盘膝而坐,取出伴随了自己二十万年的那把无弦琴,衣袖随着琴缓缓飘落,清冷出尘的男子面无表情,虽然长了一张放眼六界无人出其右的颠倒众生的脸,却依旧清冷如斯。没有谁会觉得他好看,亦没有谁敢觉得他好看,因为他是六界之主维摩诘,永远那么清冷孤傲,淡然出尘,居住在九重天的最高处南山之上,尽管高贵典雅,俊朗非凡,又法力无边,孤傲不驯,却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无弦琴上并没有琴弦,但经过他的手,总有空灵澄澈的琴音传出。此刻他淡然的坐在风中,琴声随风飘散,天边的云彩亦听得忘了忧乐、忘了悲欢。
三千青丝随意挽起,鬓边两缕发随风飘拂,偶一抬头,不经意间便可使天地失色,日月动容。
谁曾想,名动六界,驰骋天下的帝尊维摩诘,没有君主那般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亦没有帝王那般桀骜不驯,傲视群雄的王者风姿。在南山,他只是一名青衣男子,容颜俊朗、清冷淡然、干净通透、不染尘埃,却心系六界安危,心怀苍生兴亡,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无人可攀。
“摩诘,你前些日子不是去了蓬莱吗?怎么蓬莱梅珞——”凤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她等不了了,哪怕注定还要再等上十万年。
“无妨,再等一段时日。”维摩诘简单利落,却不容质疑的几个字便轻易打断了凤姑的话语。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来得及。”
凤姑蹙了蹙眉,“我从法象上观察到蓬莱梅珞似是从小就被封印了法力,到如今还是个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小仙,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凤姑姑不必担心,蓬莱梅珞乃天生仙胎,又是青帝之女,还身负女娲娘娘的灵力,只要解除封印,飞升成神的速度便是寻常小仙的数倍。”维摩诘一边抚琴一边与凤姑说道,说来似是无意,却又别有深意。
“那她的封印呢?”
“是老青帝紫阳上神封印了她的法力。”
“唉,是我们对不住蓬莱。”想起二十万年前苍梧一统妖魔二界,撞了不周仙山,还将天捅了一个窟窿,让yin水流遍了人间的那场浩劫,她心里便一阵后怕,再一个十万年,维摩诘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封印苍梧了,若是苍梧破封印而出,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六界,再也经不起那样生灵涂炭的劫难了。
“摩诘,你可还记得蓬莱梅珞?”凤姑轻启朱唇,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放过。
“凤姑这是什么意思?”听得梅珞二字,维摩诘陡然间停了琴音,虽是淡淡的问道,可是凤姑听得出他的声音里还是平静中起了波澜。
“哦,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凤姑赶紧岔开话题,“你去死魂林的时候见过天鬼了吗?他最近有何动静?”
“天鬼还不足为患。”
“那就好,那就好。”
维摩诘起身拂袖而去,凤姑在身后望着他那冷到了骨子里的背影,终是觉得不忍。虽说当年那场神魔大战是因苍梧而起,可到底是自己生生拆散了他和梅珞,让他们二十万年来忘了彼此,天各一方。一个失了一半元神,去佛祖面前修行,成了如此清冷孤寂的模样,一个流干了泪水去凡间经历生老病死,再次相见时,他们两个已是相遇不相认了。
凤姑倒吸一口冷气,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也没办法回头了,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这样选择——
维摩诘径直去了玄畅楼,青玚料定师父回来,早就下了楼在底下等着。
“青玚,为师记得二十万年前苍梧囚禁了日神和月神,蓬莱绿萼梅一族尽数消亡,只有伏魔天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