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零八分。

罗筱面露痛苦地用手捂住头, 太阳穴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感提醒着他缺睡的事实, 但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线却是怎么也松不下来,哪怕继续闭着眼安静地躺着, 也不过只是用焦虑折磨自己罢了。

林溯雨手上的针不知何时已经被拔掉了,大概是夜晚值班的护士帮他拔的——想到护士姐姐竟然没有把他摇起来让他滚一边去, 罗筱的内心忍不住多了丝感激。

针孔留在林溯雨白皙的手背上, 和他细细的、透着青蓝色的血管一样, 十分显眼。

把林溯雨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放回他身侧, 罗筱坐起身, 只觉得眼前发黑, 脑子昏沉得像是灌了铅进去。他强忍着把头往墙上哐哐撞的冲动,步履迟缓地走到洗手间,往自己脸上连扑了好几下冷水,才看清楚镜子中自己一脸麻木的僵硬神情——连眼神都陌生得就好像在打量另一个人。

实在是太累了。

哪怕每天三杯奶茶地往胃里灌,罗筱的身形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本来脸上还带了些婴儿肥的少年现在面部骨骼清瘦显眼, 下颌线仿佛屋檐亭角般切出流畅飞舞的优雅弧线, 虽然让少年愈发清俊秀致, 却是让他也少了些柔软的烟火气。

再这么下去, 怕是很快就要瘦脱形了。

罗筱不太喜欢自己目前这状态,但以他现在吃什么都想吐、每天都靠喝奶茶续命的状态来说,还有力气上舞台都能称得上是奇迹了, 长肉那是想都不要想。游弋知道他的情况后几乎天天带他试新菜, 但他就跟得了厌食似的, 无论什么菜放在嘴边都咽不下去,哪怕强迫自己咽下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吐出来。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逼自己吃点东西下去……

他擦去脸上的水珠,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轻微发抖。

早知道当偶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知道对他来说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最艰难的障碍不是来自于外在,而恰恰是他自己。

耳边响起游弋的话来——

“阿筱,我们这组最后怎么样全看你发挥了……你可得撑住啊。”

我得撑住。

镜中的少年嘴唇张合着,无声地这么说道。

明明他也不想这样的,但全身就是紧绷着松懈不下来,像是被水泥浇铸上了一般动弹不得。

“白菜,萝卜,茄子……当做蔬菜就好了……”

这么想象了一下台下座椅上摆着一捆大白菜的场景,罗筱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更想吐了。

他走出洗手间,床铺上的林溯雨蜷着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最边上,抱着栏杆黏得生死不离——这小子睡觉喜欢蹭人和蹭墙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本想趁林溯雨还睡着的时候出去溜达会儿,想到之前林溯雨胡言乱语的样子,要是醒来见不到人怕是又要闹腾了,罗筱只好坐在床边拿出了手机,准备和节目组联系一下。

刚巧这时候来了电话,倒是让他一愣,犹豫了会儿,他站起身,走到了外头的走廊。

“……妈?”

听筒中传来了熟悉的女音,干脆爽朗道:“咦,怎么接得这么快?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

罗筱:“……怎么可能!睡了的啦!”

面对自家老妈,罗筱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软软的撒娇尾音,尽管这一点他很不喜欢——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能对着家长撒娇呢!

察觉到自己又用上了明州地方话的嗲音,罗筱脸一黑,迅速切换成普通话:“怎么这么早打过来啊?”

罗芷随手把面包片塞进面包机里头,喝了口牛奶道:“你不是说今天你和溯溯要舞台公演了吗?我跟公司请假了,下午一点的飞机,应该晚上就能到。大崽别慌啊,没粉丝不要紧,不要难过厚,妈过来给你撑场子。”

罗筱:“……啊!?”

等等!?

妈你等等!

一想到自己唱的歌词又是“亲吻你被血染红的嘴唇”又是“在你耳畔诉说我的爱意”,罗筱一瞬间汗如雨下,本就感觉自己有失声的前兆,这下更是如鲠在喉,只觉得自己腿都快软了。

亲妈在底下看着,他哪里还唱得出来啊!?

憋了半晌,罗筱才讷讷道:“妈,我们这个舞台进场子是要门票的,你进不来。”

虽然他们现在跟工作人员混得也比较熟了,尤其是林溯雨,基本上见过一面的工作人员他就能喊出名字来,卖萌撒娇一把好手,如果他出面别说一个罗芷了,哪怕罗芷再带个老年歌舞团进来都行。但这种话,他怎么敢告诉自家老妈。

一想到自己亲妈在底下给自己打call的画面,罗筱简直连临阵脱逃的想法都有了。

太可怕了!噩梦吗这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罗芷噗嗤一声笑出声:“哎哟,你这语气,怎么,不想我过来看看你俩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伐啦……”罗筱一着急,各种软绵绵的尾音又是满口乱飚,“你过来我有压力的嘛,对伐,就,这种怎么好意思让你过来看的啦……”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罗芷笑着阻止了儿子的原地花式自爆,“骗你的,你跟我说的时候太迟了,已经买不到机票了。”

“……喔。”

听到自家老妈不过来,罗筱在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又忍不住小声道:“这次就算了嘛,我还没习惯……下次我早一点跟你说,你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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