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已过,明清两军的军营外还是灯火通明。
楚军连夜挖深沟,筑高墙。
清军也在连夜挖深沟,筑高墙。
见到这个异常情况后,当值军官不敢怠慢,一级级上报,报到了汪克凡这里。
虽然已是深夜,汪克凡还没有休息,正在和章旷秉烛夜谈。
打击“顽固派”,团结“进步派”,争取“中间派”,这是统一战线的基本指导方针,章旷就是可以争取的中间派。
中间派左右摇摆,推一把会倒向顽固派,拉一把会靠拢进步派,他们在士绅地主阶层中有很大的影响,像章旷这样的人更是身居高位,会直接影响和顽固派斗争的胜负,必须慎重对待。
章旷和何腾蛟之间瓜葛很深,如果放在一年前,这场夜谈根本不会发生,但随着楚军的节节胜利,随着楚勋集团不断壮大,随着何腾蛟的不断失势,章旷渐渐发生了动摇。
心态变了,很多隔阂自然消失,谈话的气氛非常融洽,很多平常不会涉及的敏感话题也都交换了意见,随着窗户纸一层层被捅破,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虽然还谈不上盟友,但已经达成了基本的谅解,相互同情支持。
话题渐渐深入,正说到关键处,突然有人进来禀报,发现清军半夜有异常行动。
“去看看。”汪克凡和章旷一起出了军帐,登上营墙向对面眺望。
莫名其妙的接过望远镜。看汪克凡凑到眼前,章旷有样学样也凑到眼前,望远镜里。清军营寨在油松火把的照耀下显得一清二楚,成百上千的辅兵正在修筑工事,忙碌不停。
章旷手腕一翻,横提着这支单筒望远镜,对着它上下打量。
“此物确是军国利器,能否赠给老夫一支?”
“当然可以喽!”汪克凡笑着说道:“等这一仗打完了,我派些教官去老师营中。所有兵马重新进行训练,铠甲器械缺什么补什么,望远镜也会一起配的。”
这番话说得委婉。内里却有几层含义,第一是婉拒,望远镜虽然是个小东西,但也不会轻易乱送。你如果真的收下。就意味着一种表态。第二是试探,我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你愿不愿意加强合作,甚至直接上我的船。第三是拉拢,哪怕你暂时不想上船,但只要对楚勋集团保持善意,也可以给你各种帮助。
章旷突然觉得手里的望远镜有些烫手,收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当下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嗯。勒克德浑突然连夜筑营,应该是几日恶战下来,军中已经失了锐气,军门何不趁其援兵未至,在明天拂晓突然发起强攻?”
这谈不上是个好主意,但基本还算靠谱,百分制可以打个六七十分,对章旷已经很难得,汪克凡露出赞许的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章军门说的很对,明天早上的确是个不错的战机,但我觉得还可以再等一等。”汪克凡说道:“如果明天早上进行决战的话,我有五成把握击溃勒克德浑,三成把握全歼这支清军,但如果再过两三天,等鞑子自己弹尽粮绝,我就有八成把握全歼清军!”
章旷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还要再等两三天啊,勒克德浑身为满清贝勒,耿仲明必定拼死来救,他要是渡过蒸水,两面夹击,我军恐怕并无胜算。”
“是啊。”汪克凡点了点头,盯着对面清军营寨的亮光看了一阵,说道:“鞑子既然变了战法,咱们也得跟着做出变化,耿仲明要来就让他来,正好一起解决……”
……
夜色之中,蒸水河无声的流淌,南岸河边点着一些火把灯笼,清军正在做渡河的准备工作,北岸却黑压压的毫无动静。
远处突然又出现了几支火把,一小队清军骑兵渐渐走近,到了河边后,耿仲明跳下战马,上前两步登上河堤,向对面张望。这里看不到明清两军的军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似乎隐藏着什么危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赵家湾失守后,耿仲明这两天惶惶然,慌慌然,犹如大祸临头。
两万多清军精锐,数千八旗子弟,再加上勒克德浑这个贝勒,如果都失陷在衡阳,他这个怀顺王肯定就当到头了,闹不好连得丢了脑袋。
“轻敌急进,年轻人终归太冒失了!太冒失了!”身边都是亲兵子弟,耿仲明说话没有太多的顾忌,隐隐在抱怨勒克德浑。他这两天调集兵马,猛攻赵家湾和草桥,没想到勒克德浑自己又走了,被困在一座无名的土丘附近,离着蒸水河还有十里左右。
耿继茂劝道:“父王请宽心,多罗贝勒(勒克德浑)军中最少还有三天的粮食,三天内不会出事,只要我们尽快渡过蒸水,就能把贝勒救回来。”
“我就怕他乱了分寸,再被南蛮寻到破绽,不等咱们的援兵赶到就败了。”耿仲明唉声叹气:“唉,多罗贝勒没有打过逆风仗,接连受挫后,说不准会自乱阵脚。”
“……”耿继茂无言以对。
真要是自乱阵脚的话,神仙也救不了。大军调度需要时间,平整道路修建临时码头也需要时间,天佑兵最早明天下午才能渡河,如果明军阻击的话,时间还得往后拖。
正在这个时候,河面上似乎有些动静,影影绰绰有一艘小船从对岸驶来。
亲兵上前查看,时间不长,带回来一名八旗兵。
那八旗兵浑身湿漉漉的,肩膀和左腿上还带着两处伤,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才冲破楚军的封锁线,没想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