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润钊在网上看到那些信息后,到处东奔西走,关注采访着那些受害者。
他亲眼目睹一个个受难者的离世与葬礼,他冷眼旁观着其他围观的人们或叹息或拍手称快,他默默寻找着,不断尝试着从人群中,寻找短暂的愧疚和懊恼。
“他们好多人的家属,时间久了,都把过去忘了,有的还念念不忘,他们都不愿意原谅那些人们,可最终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释怀。”
姚润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后,夜晚伏在书桌前,推开桌子上杂乱的笔记,认认真真的在日记本上写道。
这本日记,是姚润钊在宋七七出事后,他专门记的,如今,已经记了四五百页了。厚实的大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姚润钊在奔走过程中,最大的感触,就是,所有受害者到最后,都不得不原谅现实。幸运的人还能等到真相澄清,在真相澄清之后,还有能翻身的机会,不幸的人还在受流言压榨,或者,在事情澄清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姚润钊亲眼见证过,好多人从愤慨到麻木,也曾眼睁睁看到过,受害者在自己面前崩溃,他有时候真的挺恨自己的,恨自己的无力,也恨世道的不公。
“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真的没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女子在地上不断攀爬着,拉着姚润钊的裤腿,苦苦哀求着。
女子的头发是散乱的,头发丝蹭了口水,粘在脸上,噙在嘴里,她的一双眼睛,明明是看向姚润钊的,只是眼神空洞,没有什么焦距。
她死死的抓住姚润钊裤腿的手,更想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声音哀哀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你肯定想不到,她之前是我们公司里出了名的精英领导,要求苛刻,就连打扮也是一丝不苟的。”女子的丈夫看到女子这样,拿了一块毛巾过来,蹲下身,心疼地为女子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污秽。
姚润钊这才注意到,女子身上穿的是职业装的,虽然已经脏乱不堪了,可仍然能看出来,之前的干练,只是没有了整洁的痕迹。
前一段时间,女权主义和儿童保护等杂七杂八的受害者联盟陆陆续续成立了,与此配套的还有国家出台或修改的法律。随着那些联盟的四处奔走,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关注,了解,加入这些联盟,一旦有相关的事情出来,总会有一大批人们自发地去关注这些事情,为受害者们辩护发言,受害者们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保护与赔偿。
可虽然好多人们,都在说网络舆论暴力的危害,却从来没有人,愿意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这些人们发声,查明真相,或者成立一个专有的联盟。
“之前,我们是做过维权的。”男子一面给女子擦脸,一面自顾自的对周时忆说着。他看着憨笑的脸庞,叹口气,单膝跪地,轻轻抱住了妻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受害者成立一个这样的维权组织?”姚润钊一时间被男子的话语点开了思路,灵光一闪,试探着问了男子一句,期待的眼神直直注视着他。
“不,不必了,也不可能。”男子听见姚润钊的话后,手上动作一顿,眉毛微挑,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很快被冷漠掩盖,他客气的拒绝了姚润钊的邀请,把妻子扶回屋后,转过身,对姚润钊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向您也应该离开了,谢谢您的关注。不过以后我们很好,也不需要了,您也不必操心了。”
姚润钊看着眼前的门“碰”的一声关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怔怔的盯着面前黑漆漆的房门,猫眼的光亮也在一会儿消失,默默静立了一晌后,挫败的低下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抱着宋七七,一直没有说话。
宋七七那天的情绪很稳定,没有发病,任由姚润钊抱着,脑袋蹭蹭他的胸膛,眼睛亮亮的,像只粘人的小猫咪一样。
“七七,我觉得可以呢。我,就算为了你,也不会放弃的。”姚润钊的下巴搁在宋七七脑袋上,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低低的声音里透露着坚定。他紧紧的抓住宋七七的手,与她静静待着,两人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姚润钊到底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把宋七七简单安置后,就通宵写了个草案,初步拟定了方案后,又兴致高昂地连夜筛选了可能的合作对象后,又马不停蹄地准备好说辞。
天大亮了,姚润钊收拾完准备的一切,坐在桌子前,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满怀期望的趴在桌子上,浅浅打了个盹,打算开始着手成立了。
姚润钊和宋七七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的,他知道他们的愤怒与无奈,却也总觉得,其他的受害者一定和他们一样的,只要有了那个平台,也一定愿意成立加入,让大家听见他们的声音的。
只是姚润钊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实和梦想不仅仅是相反中,一星半点的差距。越是受害者,越愤怒,受的伤害越大,越不愿意出这个头,宁肯吃亏,也不愿意申冤的。
姚润钊这一路走来,访遍了无数的人,走过了许多的路,也曾多次被人拒之门外,甚至受到过嘲讽与打击,收获寥寥,得到寥寥,更是发现,往往愿意和他站在一边的人们,竟然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而那些真正受伤害的,除非经济能力特别宽裕,才会伸出手,帮他们一下,随便应付着,打发了。
姚润钊最珍惜的,是那些真正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只是那些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