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点心,三姨娘提议傅少爷和杜加林去打麻将。令杜加林没想到的是,傅与乔竟然同意了,他周途劳顿,不去休息,竟然肯在这种事情上敷衍女人,真是难得。傅老爷去卧房午睡,傅少爷和家里的五位女眷则转战到麻将房。

主楼的二层有专门的麻将桌,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麻将牌和筹码,天花顶上挂着两只进口的德国产电扇。二姨娘又叫佣人拿了两个风扇和冰镇的酸梅汤。

杜加林坐在正东,傅与乔坐在她对面,两边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另两位姨太太在旁边观战,第二圈才轮到她们上场,五姨娘坐在杜加林边上看牌。

杜加林抛的骰子最大,第一局她坐庄,第一把牌就赢得了开门彩。杜加林的牌运极佳,连庄之后竟是极难得的四暗杠,其中两个暗杠竟是傅与乔碰给她的。

杜加林旁边的二姨娘一边码牌一边笑道,“这小两口是憋着想把我们的钱都赢光呢。少奶奶说自己牌技不好,想不到是说来唬我们的。”

杜加林说牌技生疏确实是真的,她已经有十来年没摸过麻将了。老祖母喜欢搓麻,她幼时的识字教育是从麻将开始的,小时候放假的时候没少陪着祖母玩牌赚零花钱,后来功课紧张了就渐渐不玩了。

杜加林赶忙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今天运气好罢了。

“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没想到少奶奶今天可是情场赌场双得意。”三姨娘接着应和道。

傅与乔冲着杜加林微笑了一下。在旁人看来,这是浓情蜜意的一对小夫妻。

他笑得太多了,杜加林已经被他的笑搞得心律不齐了。

为了化解这种被调侃的氛围,杜加林只好转移话题道,“三姨娘手上的这只粉红钻得有五克拉吧。”

三姨娘最近新买了只钻戒,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时不时就把指头翘起来,不放过任何展览的机会。这时杜加林开了话头,三姨娘自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主钻只有三克拉,只不过周围碎钻衬着大而已。钻石最重要的是光头,大小还是其次。利华那只六克拉的火油钻,我看着光头还不及这只。说起来,要是买金刚钻,还是得在英租界,法租界只有一家卖钻石的,样子很老式。”

坐在三姨娘旁边观战的四姨娘见不得她炫耀,便接茬道,“法租界虽然金刚钻店少,但珠宝店还是有许多好的。”说着,她理了理鬓角碎发,露出一只红宝石戒指,那只长椭圆形的戒指要有三厘米长,占了她大半个指头,周围镶了一圈的碎钻,很是别致。

二姨娘的祖母绿扳指碰在麻将牌上,貌似不经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咦,少奶奶,怎么不见你戴戒指?”四姨娘生怕自己没存在感,又把话头递给了杜加林。

桌上四个人,只有杜加林一个人地手指头光秃秃的。傅少奶奶留下了不少首饰,光是当初傅家的聘礼就有六只戒指。老上海,讲究的人家下聘要给六礼,这六礼分为翡翠六礼、金六礼、钻六礼,傅家还在上面翻了倍。只是杜加林虽然穿到了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身上,还是劳动人民的性子,她认为手是用来工作的,不宜过多装饰。

她自然不能说她要工作,要淘米,要洗菜,要做饭,要打字,要写粉笔字,不像这些富太太们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眼下是傅少奶奶的身份,而不是杜加林。按少奶奶的日记记载,她是十分爱戴手饰的。要知道有这遭,她怎么也要戴个戒指。

“她这人向来小心,打牌的时候一定要脱戒指的,其实那些戒指磨损了又怎样,换新的就是了。”

又是向来,好像他多了解她似的。

傅与乔一句话就为她解了围,既明贬暗褒地说她爱惜东西,又不动声色地表明了傅少奶奶的地位。作为傅家的少奶奶,她想换新戒指的跟玩儿似的。

杜加林觉得这话实在高明。几位姨太太只好讪笑,夸赞傅少奶奶勤俭持家,又劝她不用这么小心,同时又称赞小两口的感情。

几人换着打了四圈牌,单注一块的赌面杜加林竟然赢了一百来块。而这钱有一半是因为傅与乔送牌给她吃才赢的。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巧合。傅少爷再伪装,应该也不会做到这一步,而且这前提还得是他是一个麻将好手。不过巧合也够可怕的了。

“你们两位是合伙来赢我们的。赢钱的人要做东,今天也不能例外,你俩可得做东请客。”这下轮到五姨娘抱怨了,她才玩了一圈,筹码就被赢得七七八八了。

“好,阿妮做东,我请客。”

这话说得极漂亮,显示了傅少爷对少奶奶作为女主人的尊重。

“少爷可真大方,拿我们可得挑一家好馆子。听说南京路刚开了一个法餐厅,要不咱们去那儿吃?”

“不行,我不爱吃法餐,还不如去吃白俄开的馆子呢。”

“你们在这儿讨论,我先出去一下。”傅与乔的腿很长,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留下姨太太们讨论在哪儿聚餐,其中不乏对杜加林的羡慕。

晚上吃饭的时候,傅少爷依然坐在杜加林旁边,西施含珠端上来的时候,傅与乔用公筷给杜加林布菜。

杜加林看向碗碟里的蛤蜊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傅少爷都是装的了。百密一疏,少奶奶在日记里写过,她对蛤蜊过敏,而傅少爷喜欢吃西施含珠。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她来傅家做客,吃了蛤蜊,当场全身起了许多红疹子,当时还是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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