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有些像是古籍中所说的[干涉]。”
连林道人一身天青色长袍,声音在隆隆的雷雨声中不减分毫。
季寻山拍板要带季晨来雷谷的那个晚上,傅烟盈连夜处理了账务,季晨第二天早晨就被季寻山从床上拎起来,塞进了去往太清的传送阵。一行五人赶了半天的路,又休息一晚,第三天的清晨,借着傅烟盈在太清的疏通,进了雷谷拜访连林道人。
彼时连林道人正在水榭里煮酒听雨,悠然自得,见了他们来也不惊讶,只招呼几人过来一起喝酒。
说实话,季晨远远看着雷谷的时候就不想进去了——太吓人了。
雷谷之名响彻整个元景,靠的就是它三日一场小雷,五日一顿大雷的惊人场面。季晨还没到雷谷跟前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雷谷的上空就有无数乌黑的成团的云翻滚着,推挤着。云层之间怒雷四起,一阵一阵地刺亮天空、大地和山川河流,那雨就像是天上的海被人从底部划了一道大口子,倾泻下来的雨水就是倒灌的海水,它们缓慢地锤到群山之中,仿佛要把底下的山川整个儿浇平一般。
自然伟力,当真叫人瞠目。
不过进不进可由不得她——她爹还在后面看着呢。
季晨昨天早晨起来听见她爹说话的时候魂儿都飞了,一时都不知道是该钻到被子里装没醒好还是赶紧爬起来认错好。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就被连人带被子拎了起来,要不是她使劲叫了一声引来了傅烟盈,还不知道接下来是挨一顿屁股板儿还是一盆眼神杀——反正不好过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在季晨又可怜又委屈的眼神之下,傅烟盈把季寻山赶出了季晨的房间,亲自给她洗漱梳头,又絮叨又温柔地给她讲了讲这群人接下来的计划——当然,季晨只有听话的份,没有参与讨论的份。
随后傅烟盈带着季晨,季寻山带着季老头,季老头牵着裴临——这少年还是一门心思地想往季晨那儿靠,一行五人走了太清驻地内部的传送阵到太清,过了一阵无聊又冗长的寒暄和走程序——这种东西总是无处不在,才继续往雷谷的方向走。
季晨和裴临的关系倒是原来越亲近了。和这一群年纪一百朝上的人比,这两个看起来也算是同龄人,刚开始这三个老古董还不愿意两人挨得近,可是这一路上裴临简直是傻得冒泡,又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渐渐地就降低了警惕,由着季晨和他说话。
季晨收回自己刚刚拨动雨线的手,抱着被雷雨声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白迷茫地看着连林道人。
[干涉]是什么?听起来好抽象啊。
几人见到连林道人,先是问了好,又说明了来意,连林道人便欣然答应。只教季晨自己说了说出现异状时的景象和她开箱时的感受,摩挲着酒杯想了一会儿,又叫季晨试着对亭外小了不少却仍是阵仗惊人的雨用她那奇怪的天赋,凝神感受了好一会,下了刚刚的结论。
好在连林道人不是季老头,没有吊人胃口的恶趣味,他显然知道在座的几人都没听说过这个词,顺着自己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十多年前我刚入道时,应太渊之邀去为他们炼一炉丹药,那时不急于修为,便趁机提出不要酬劳,只求一览太五层以下藏书的要求,他们倒是十分大方,不仅答应了我,还许我在太渊品道楼里挑三本书看,其中有本随感,提了这个。”
品道楼可以说是太渊老祖宗私人的藏书楼,平日里只给宗门里的太上长老和掌门看。这位老祖宗早年喜欢收集天下藏书,凭借自己在元景的地位实实在在地满足了一把收藏癖,这些年倒是不再寻书了。
连林道人抿了口酒,在渐小的雷声中接着说:“我本以为那品道楼里定然是典籍无数,还奇怪太渊为何如此,进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
“那是什么?”季晨已经坐下了,抱着小白仰着头问他。
连林道人笑着摇摇头:“净是些奇闻怪谈,杂感随想之类的,还有不少记录山川风物的游记。我看完书出来一问才知道,那太渊的老祖收来的那些典籍和珍贵的雕版,都放在藏书楼,自己只留了些打发时间的怪谈。”
季晨见着他的酒杯见了底,机灵地拎起酒壶给他斟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己燃点儿火就能热起来,非得放到热水里煮,季晨腹诽。
连林道人看起来对她的机灵很喜欢,他冲季晨温和地笑了笑,悠悠然抿一口酒,接着讲他看的书:“我看了三本,也就那本随想讲得还算有趣。它中间有一段,大意是说既然修道者感悟天地间的‘道’,那天地间的‘道’如此之多,‘道’本身有没有自己的‘道’呢?这是个十分新奇的问题,可是写这书的没有继续写下去——这样的问题,恐怕谁也没法回答。不过他倒是提了这孩子的这种天赋。”他又冲季晨一笑:
“他说,[干涉]这种天赋恐怕是目前出现过的天赋里最接近‘道’本身的。”
越接近“道”的天赋越强势,在修道的过程中越不可避免。
一时间,这个四面是水的宽敞的水榭内,只听得见隆隆的雷雨声和底下的流水声。
“我还以为,最接近的是[感知]。”半晌,季老头喃喃地说了一句。
“元峥兄应当早有预感,只是自己的孩子,不敢下断论罢了。”
季元峥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这里的时候,还觉得这种天赋难以相信,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