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看起来像是清醒了很多,双眼里尽是懒得掩饰的愠怒和烦躁,还未等池黎黎做出下一步反应,他就将自己的左手手臂从她的右手中挣脱了出来,随后凉凉地打量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就往自己卧室那边走。

池黎黎微怔。

他的背挺得笔直,走路的步伐也是四平八稳的,要不是刚刚还看过他昏昏沉沉躺在地上的可怜模样,池黎黎简直要以为这人能立刻去参加一场马拉松比赛了。

她心里又气又堵,直觉憋了一肚子话需要发泄,却不知从何说起。

眼看着强行拖人是行不通了,她不得不跑出去,在出租车司机暴怒到几乎想要打人的视线里连声同他道歉赔不是。

为了表明歉意,池黎黎甚至贡献出了一张钞票。

司机收了钱,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板着脸教育了几句才离开。挨了批评,池黎黎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紧接着,她翻出电话簿,给自己老师同乔时老师分别打了两个电话请假。

大概是她说话的时候抹甜了嘴巴,各种敬语尊称轮番上阵,再加上语气又礼貌又乖巧,两位老师都没怎么为难她。

不过绕是这样,乔时的老师还是义正言辞地要求乔时需要在病好后写一份检讨交上去。

请病假还需要写检讨,得是平时把老师得罪得多厉害才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对待啊!乔时简直是男默女泪的最佳典范了!

池黎黎想到那个即使是重病也浑身带刺的少年,自动脑补出了他在学校同老师的相处方式,一想到自己的命还得靠哄好他拿回来,不由觉得前路重重险阻,任重而道远啊。

她性子一向软弱好欺,看着就像个没什么底线的小白兔,开心的时候能满世界蹦来跳去,不开心的时候也只会把自己团成团窝角落里发呆。

她把毛巾和一脸盆的水准备好了,才端去敲了乔时的门,本以为对方会反锁起来,结果门只是虚掩着的,稍稍用力就推开了。

她像个误闯他人领土的小卒,忐忑不安地朝卧室里面投去了视线。

床上正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大概是又睡着了。

池黎黎喊了两声,没人应,便大着胆子自己钻了进去。水盆被她放在椅子上,毛巾沾了水后认认真真拧干了才敢往他的额头上搁。

叫她松了口气的是,乔时并没有睁开眼来。

她没勇气多待,搭完一条便立马退出去找感冒药。

在一通翻箱倒柜找到大批藏在角落生灰的药物后,池黎黎沉默了,而待她擦掉上面的灰,看到古早到能拿去当□□的生产日期的时候,她再一次沉默了。

所幸不远处就有诊所,池黎黎在小白袍医生的指导下买了几盒退烧药回面馆,现烧了开水冲泡好才拿去给他喂药。

乔时还在睡觉,应该是没醒过,脑袋上的冷毛巾已经成了热乎乎的一团,池黎黎取下毛巾,扔一旁后又搬了个矮点的木椅来坐到他床前,深呼吸几次后,终于打算趁他睡得正熟直接硬灌。

不过这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可能弄醒对方,然后得到一个“趁我病要我命”的罪名。

flag立得非常巧妙,就在一碗药就剩那么几小勺的时候,本来还窝在池黎黎怀前乖巧得像个孩童的乔时醒了。

池黎黎刚将勺子里的药弄凉了递过去,低头便望见了少年黑曜石般的双瞳,从那双眼睛里很难看出主人的哪怕一丁点情绪,只深邃若潭水,仿若能将望见的人由身到心都吸进去。

池黎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举着勺子的手僵硬在空中,不知道该是继续喂过去,还是折回到碗里来。

而后,见少年突然皱眉,她便连忙给自己清白做保证:“我……我我,我没下毒,我就是……这这就是个退烧药!”

说着,怕对方不相信,她脑袋一热,急急将勺子送入自己唇边,把那勺药喝了下去:“看吧,我也喝了,真的不是给你下毒,你相信我。”

勺子碰到唇,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勺子是他刚用过的……

这这这……

脑子热完,该脸热了。

池黎黎半点不敢再多回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她懊恼极了,恨不得锤爆自己的脑袋。

她不顾脸上烧得厉害,若无其事地将碗放回桌子上,一脸严肃地继续道:“你烧得很厉害,不想去医院没事,老老实实把药喝了就行,附近诊所的吴医生说了,要是下午烧还没退就要来给你吊点滴了。”

说着,她伸手。

乔时一瞬不瞬望着她,意识到她是想要干什么后,脸黑了一瞬,当即苍白着脸避开:“……滚出去……”

大概是正生着病,说话时声音带着些奶萌奶萌的鼻音,再加上气色不太好,唇色泛白,看上去整一个受了伤的幼兽。

说话间,大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是枕在对方的大腿上的,乔时的唇动了动,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怒意,仿佛已经气到不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池黎黎见他翻身滚落,迟钝地哦了声:“忘记你已经醒了,那你自己取出来吧。”说着,停顿了下,又道,“体温计,腋下。”

小孩真的很难伺候。

尤其是伺候黑化了的小孩,压根不是养了个祖宗那么简单了,这是养了个活阎罗。

以上想法,是池黎黎在看到乔时将体温计取出来摔到地上后,一瞬间出现在脑海里的。

她护驾不及时,眼睁睁地看着脆弱的体温计被病人发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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