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好的记忆中,第一次遇见陌洪是在南城的新南村。
那一年她十六岁,生命中透出的却不是花季雨季该有的美好与幸福,而是填满着悲伤与绝望。
那一天的天气很差,灰色的天空透不下一丝温暖的光,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三日,而阿好已经独自在梦竹湖畔站了三日。
每日天亮便来,黄昏才离去。
她事后曾想,那时的她与其说是自虐,不如说是想要在迷茫中寻找一丝希望。
虽然铭儿说,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但有些时候,有一丝希望,才能坚持活着。
毕竟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还做不到将万般苦楚背负于身而勇往直前。
便是这个时候,陌洪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柄风青色的伞遮住了越下越大的雨。只是想得太出神的阿好并未注意到这些,待到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时才木然的转身,一头撞进少年的怀里。
也一头撞进少年的心里。
少年扶住她,笑容并不恣意而灿烂,却在一瞬间仿佛让阳光穿透云层。
当时的阿好自然不知道眼前人是故人,只以为是年少初相识。
纵然如此,阿好也对眼前的少年提不起戒备的心里来虽然这对于她的身份而言,提不起戒备本就是最该戒备的事情。
但也许是因为那个笑容吧,阿好放任了自己,与少年一起去湖心亭躲雨,与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气氛算不得热烈,但又不至于尴尬。
而少年的身份也让阿好颇为意外。他是她的好友铭儿的表哥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两兄弟感情很好,因为少年提及兄长的时候虽然满口抱怨,但是眼里眉间都是笑意。
那样的笑让阿好觉得分外的温暖,所以当陌洪提出送她回家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遗憾的是她才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告知自己的居住地址,便伴随着重重的眩晕感失去了意识。
她已经淋了三日的雨,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是扛不住这样的折腾的,这一晕过去,伴随着的自然是感冒高烧,一地鸡毛。
习武之人不容易生病,一旦生病起来就要命。阿好这时的情况就是明证,她高烧了一天一夜,期间不断的说着胡话,陌洪也在床边守了她一天一夜,所以她睁眼的时候,便见到陌洪正拿了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简单的交谈过后,见她醒来后放心不少的陌洪去为她准备吃的,阿好侧身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和此前一天一夜的混沌混乱不同,这一次的梦境清晰无比,她梦见年少时许多美好的时光,也梦见十二岁那年美丽却犹如末日的春天。
爸爸将她带到密室中,将开顶楼和祖宗祠堂的口诀烙印在她的意识之中;妈妈在她耳边温柔的叮嘱,好儿,答应妈妈,无论遇到什么什么,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意识飘荡在梦境之外看着一切,恍然意识到当初的分离父母早有预感,只有她还懵懵懂懂。
这个梦仿佛是一个分界。
在此之前,她还在为过去四年时光中的种种悲伤绝望,在此之后,一切悲哀仿佛被封印在记忆深处。
活下去我会的。妈妈,我一定好好活下去,即便痛苦。
坐在床边的陌洪看着阿好在睡梦中身体颤抖,泪水似断了线的珠玉一般滑落,突然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明明是一个很要强又坚强的女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打击,才能让她变得这样脆弱?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有那么多顾忌,强迫自己相信什么见鬼的有缘再见。
颊间冰凉的触感将她惊醒,睁眼,阿好看到陌洪坐在床边,指尖停留在自己的眼角。
“你哭了。”他轻声道,眼里似乎有着心疼。
阿好的眼神却落在对方的眼睛上,那一双纯色的紫罗兰瞳孔很是好看,澄澈清浅的眸光摄人心魄。若她未记错,昨日初见时他的瞳孔还是黑色的
两人对视许久,一时间竟然安静下来。
“在家里,所以没戴美瞳。”少年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件小事,并且状似无意的收回了为她拭泪的手,轻声笑道:“起来吧,吃点东西。”
紫罗兰色的瞳孔以此关键词为搜索,相关的资料迅速略过脑海,然后被阿好镇压了下去。
无论对方是圣徒还是魔鬼,又有什么要紧的?
也许是因为陌洪初遇那天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古武传承者,也许是因为陌洪是铭儿表哥的弟弟,也许是因为对方厨艺高超而她恰好是个吃货,总之,阿好实在无法讨厌这样一个少年。
那天她笑着说:“我最喜欢美食了,认识你这么个大厨师,以后一定把你烦死!”
“怎么会烦呢?”少年温柔浅笑,“只要你喜欢,以后就常来我家,我为你下厨便是。”
仿佛只是客气话,但两人都当了真。
唯一让陌洪叹息的是,明明阿好是铭儿的好姐妹,铭儿是他大哥的表妹,他也不时去银家串门,却未碰见一次,他寻了她许久,最后还是要机缘巧合才能遇见。
之后,阿好和陌洪渐渐熟悉,也渐渐喜欢上少年随性而为的作风。
他带着她去流连山游玩,一起在山顶烧烤,看夏日里青绿一片的满山枫树。一路上,陌洪讲了许多有趣的笑话,把阿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他们一起去了n市郊外看这里有名的薰衣草花田。他拉着她的手,速度很快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