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年头,大部分的男人,都是那种严肃沉闷的,努力作着一个严肃的家长。
所以,他只是板着脸,点点头,没有过多的显露自己心里的甜。
吃晚饭的时候,白建设就主动问起白童:“童童,你额上的线,明天该折了吧?”
白童立刻点点头。
本来,她还想自己晚点跟白建设提,明天给钱让自己进医院拆线,现在听得白建设主动提起,她心中还是高兴的。
至少,白建设这么忙这么累的情况下,还记得她明天该拆线了。
张成慧听着这话,立刻接嘴道:“嗯,明天童童就去队里的医务室把线拆了吧。”
生产队里,还是有医务室的,里面还是早些年的赤脚医生在那儿,半农半医,平时一样做庄稼种菜,有人生病吃药打针,就开门应诊。
白童小脸瞬间白了,她可记得上一世,她就是被带到这样的小诊所不明不白的检查,这些赤脚医生操作不规范,她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倒感染了艾滋病毒。
不要。
她才不要去这种操作不规范的医务室拆线。
她可不想再重复上一世的命运。
她看着白建设,道:“爸,那医务室的陈医生水平不高,万一拆线,我感染了,破了相不说,说不定,还要死人的。”
白建设听着这话,再度看了看白童两眼。
眼前的半大丫头,一张娃娃脸,留着齐耳的短发。因为额前有伤,就将前面的头发全用橡皮筋给绑了上去。
这张脸,谈不上多漂亮,跟白巧巧那种天生的瓜子脸,带着一双有些妩媚的丹凤眼根本没办法比。
白建设这个当爸的竟还在想,本来这个女儿,都不如白巧巧漂亮,再破相,那还了得?
“嗯,明天,让你妈,带你去县医院拆线,顺便检查检查。”白建设这样对张成慧说。
张成慧听着这话,心疼昏了。
这县城,最好的医院,就是这县人民医院,要去县医院拿药,再检查检查,这又要花多少钱?
那些钱,她是要攒下来给白巧巧读大学的,让白童就这么几花几不花的花了,那还得了。
于是,张成慧一脸难色的对着白建设道:“明天,我还得去菜市卖萝卜,哪有时间带她去县医院检查。我说,这拆线,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就在生产队里的医务室,一样就拆了。”
白童不说话,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建设:“爸,我不想破相……”
她不仅怕破相,她更怕,象上一世那样,不明不白的感染上艾滋病毒,这才是最致命的。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又没有犯什么大错,白建设当然也不想委屈了白童。
于是,白建设对张成慧道:“明天,我先将菜挑到菜市去搁着,我再去上班,你带着童童去医院检查了拆了线,再去卖菜。女孩子,万一真要破相了,留了疤就当了了。”
他都将话说得这样直白了,将明天卖菜这些安排好了,张成慧也只能接受。
她不可能在白建设的面前,表现得对白童不好。
要不好,也背着暗里不好。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白建设就起床,早早的将两大筐的萝卜挑到菜市,又托生产队里也来卖菜的人照看一下,才又匆匆忙忙赶去厂里上班。
白童跟着张成慧,去了县医院,拆了线,又检查了一下,确认白童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开了一点吃的药,两人才离开医院。
这么平白无故用了些钱,张成慧心里不爽。
她都说嘛,一个伤口,能有多大的事,还非要到医院来拆线。
县医院离沙井菜市并不是很远,张成慧跟白童从医院出来,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菜市,找到了自家的那个菜蓝子。
生产队的杨麻子也在卖菜,看着还叫了一声:“白建设媳妇,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张成慧立刻很和气的向着他笑笑,又指着白童对杨麻子道:“我带白童去县医院看病了,这检查完了,才回来。所以,晚了点嘛。”
杨麻子看了看白童的额道:“前几天,听说你们家白童摔破了额,女孩子,别象我这样留疤就好。”
当初,他就是长水痘,没有治疗得好,才一脸的沆沆,长成了麻子脸。
张成慧笑着客气了几句。
杨麻子又夸张成慧:“老白娶了你这个媳妇,真的没话说,里里外外操持得这么好,对白童,简直象亲生闺女,还带着上县医院检查,可费了不少钱吧?”
张成慧假笑道:“哪里哪里,用点钱算什么,怕的是孩子万一以后破相,来埋怨我们就不好了,你也知道,这年头,后妈不好当,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张成慧跟杨麻子闲话了几话,也了解一下今天菜市的行情。
那时候,没有什么市场指导价,大家在市场上,菜卖什么价,都是问一个生产队卖菜的人,形成一种不成文的市场规矩。
杨麻子摇了摇头,道:“今天不好卖,卖菜的太多了,我都站了半天,准备挑着菜蓝子挪个地了。”
他说着,还真的挑了菜蓝子,去了前面的路口。
张成慧看着面前满满两大筐的白萝卜,这要卖完,得卖到什么时候?
她眼珠子一转,看着旁边一直站着不说话的白童,对白童道:“白童,医生都说了,你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反正在这儿卖菜,也不是什么重活,就是称称秤,算算帐,收收钱,你就留在这儿卖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