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亲眼目睹过歧县流民暴-乱带来的恐怖后果,甄文君在接纳灾民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策略。
绝对不大开城门是重中之重。循序渐进让受伤和老弱先进城治疗,随后才是壮年男女。每一个进城的人当即交出户籍牌,所有人都记录在案,往后出了任何事便有迹可循能够查处。
怀扬的本地户籍为白色,为了区分本地人和灾民便以蓝籍。所有蓝籍都编入士族之下,士族为老弱提供衣食住行甚至田地,让他们耕种产粮。年轻力壮的全部编入兵籍,粮兵器还有军饷可拿。
汝宁南边的一个小郡和六个县已经暂时被甄文君归入怀扬之下,土地肥沃,一切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也不是没有坏消息。
因为战乱,甄文君失去了许多冶铁坊,一时间收入减少了近一半。
兵器和宿铁带来的滚滚财富和战火之下日益紧俏的粮食是甄文君如今能够立于怀扬,成为一方强藩的根本。前期赚回来的钱已经变成了强大的军队,想要养活军队需要更庞大的开销,甄文君一刻都不能停下赚钱的步伐。
通过关训,她在怀扬重新建立起了冶铁坊,规模是之前的两倍。
关训来怀扬的时间不长,不过他自中枢被流放南方,余生没有什么志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对于钱财更不看中,常常做庄请当地的名士们喝酒吃肉,四处游玩。
他办起正事并不含糊,名士们都颇为欣赏关训为人,不仅慷慨亦是个有经历又有胸怀的贤士,他在怀扬很快便结交了一群好友。
甄文君于关训有恩,她在怀扬能够立足除了自身积累雄厚、救助百姓攒下了美名之外,关训亦帮了不少忙。
林家也被安置在怀扬。
怀扬地处偏远地价是汝宁的十分之一不到,甄文君果断买下了一块地和几处宅子供林家安顿。林家万分感激甄文君对其阖族的恩情,林阅更是亲自登门拜访,对她伏地叩拜。
甄文君将他扶起来:“你我乃是旧友,何必行此大礼。”
当初的白面儒生如今已是满脸乱糟糟的胡渣,刚从战乱中捡回一条命,颇为狼狈。见甄文君明丽秀挺,看上去长大了成熟了,自有一份乱世之中的从容,十分难得,让林阅感叹不已。
林阅已经娶妻生子,对甄文君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是提了提当年在汝宁卫府她唱“新嫁衣”时的趣事。回往日再看今日,一国都城被胡贼所占,浮生若寄,得失荣枯转眼即逝。国破家亡,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林阅非常迷茫。
甄文君却是全然不同的想法。
诏武五年,是她走出人生迷雾的一年。
在纷杂的人世间她却前所未有地看清了前路,清晰地明白自己将会用怎样的步伐,走向何方。
李封登基的事情自然传到了怀扬。关训和姜妄都在笑谈说每次都以为卫子卓会狠招,每一次她不仅出了狠招还出了绝招,招招出想象。据说她当着临安王的面将李延意的遗诏烧了,只怕古往今来敢做这种事的只有她一人——偏偏没人能奈何得了这狂妄之徒。
甄文君在旁只听并不言。
自上次平苍一别,两人已经有数月没有见面,都在埋头专心谋划自己的事。
四季更迭转眼又是一秋。距离远了,曾经熟悉的那个人所做之事通过别人之口知晓,感觉分外奇妙,像是看见了不同的样貌的她,所有的习以为常都难免重新回味。
卫庭煦送给她的人偶一直都偶携带在身边,这些年奔波下来木偶还很结实,磨损在所难免,脸上的小小笑容已经看不见,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木壳。
明月夜,甄文君独自倒了一杯酒,没叫步阶也没叫关训,在花园中独酌。
指腹滑过人偶,感受上面的每一道磨损。当初卫庭煦做这人偶时是用心的,连身长比例都很写实,是个十岁出头还没育完全的小孩儿样。
这是曾经的自己。
来怀扬大半年的时光,住在这处府邸,比汝宁的宽阔富丽许多。植被茂盛,泉水潺潺,在家中就能拥有一座小小森林。且怀扬四季如春,除了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外几乎没有缺点。
她喜欢这儿,可这儿不是她的家。
绥川不是她的家骨伦草原也不是,怀扬虽好,依旧没有家的归属感。
说到“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卓君府”,她和卫庭煦携手打造的“家”。
用心装饰,花了很多心思的府邸,只怕也变成了一堆废墟了吧。
阿母亦没有下落,她和卫庭煦将何去何从也……
“妹妹!文君妹妹!”
朱毛三的粗嗓子立即将甄文君的思绪震了个粉碎,她将木偶放入怀中,问道:
“朱大哥何事惊慌。”
“信!”朱毛三将一根封得严严实实的竹筒递给她,加了一句,“从平苍送来的快信!”
听到“平苍”二字甄文君难掩惊喜之色,当她接过竹筒时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将信展开读过之后难免想到关训和姜妄对卫庭煦的评价——每一次她都能出想象。
甄文君知道幼帝在平苍登基正是因为国都被占,实属无奈。只要幼帝还在平苍便会落人闲话,卫家有挟持天子的嫌疑。卫庭煦为了自身清白也好,为了幼帝能够更加名正言顺也罢,自然是要将幼帝送回汝宁的。一旦夺回汝宁扶持天子回归都城,还有什么是卫庭煦得不到的吗?
卫庭煦这封信写得颇为诚恳,对自己的野心也毫不隐藏。她想和甄文君结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