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相信吗?刚才有人喊我‘范工’!”
张工、王工、李工……在建筑设计行业,姓后冠以“工”再正常这里的“工”就是“工程师”的简称。普遍到就好比在学校里被称为张老师、王老师、李老师。只有极熟的同事间,在非正式场合,才喊昵称。
“可是,人家之前打杂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喊人家‘工’哦,都是‘小范’、‘小范’地叫……”
饭粒儿嗲快要发完,才发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什么导致了异样?在日常生活中从不深挖心思的她马上归因于桌上的一碗粥和明显正在发粥的刘堂可欣。
刘堂可欣终于从商所有关的震惊中回过神,将拇指与食指卡了半天的肯德基粥放在了猫咪的桌上。
猫咪不置可否,淡然到好像没看到。猫咪的猫咪倒是闻到一星半点的腥味,慵懒地朝粥走过去。猫咪连迟疑都没有,揭开塑料粥盒的盖子就朝她的猫咪推了过去。
刘堂可欣一点不快都没有,她眯眯笑着,仿佛一开始就是为猫咪的猫咪而买的粥。
饭粒儿眼睛在粥碗上撇来撇去,最终连碰也没有碰。
刘堂可欣又呆了一会儿,热闹地跟大家再见。一个人的热闹。
不得不说,脸皮厚也是项本领。
她一走,饭粒儿就把粥丢进了垃圾桶。
“你怎么……”成辛嫌她浪费。
“我怕我会吐。”饭粒儿快人快语。
单纯的人记仇,尤甚。
“扎赉诺尔幼儿园的第三稿文件稿我发你邮箱了。设计细节还要再改吗?”
饭粒儿托着下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美丽姐姐说,蓝图设计师是饭粒儿,甲方也是饭粒儿。饭粒儿只需要跟自己交代,过自己这一关就好。
正是如此,她才三番五次反复斟酌,不敢轻易过自己这一关。
“马上就要放春节假了。”成辛像是游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马上要过春节了,这是成辛毕业后的首个春节。眼睛盯着“7”这个数字,简直不敢相信,堂堂春节,居然只有7天假,其中4天,还是拿前后周末凑来的。
一个月前,成辛就开始购买回家的火车票。奈何时至今日,火车票仍旧抢手得很。从卧铺退让为坐票,依然被幸运女神忽视。
还好有个大师老乡。大师开车回家,说可以带她回,前提是行李要是不太多的话。
成辛从历年的电视新闻上知道,每年的大迁移的路上,都会发生几起交通追尾致死案。内心深处,她是排斥坐长途汽车的,尤其是体量上丝毫不占优势的小轿车。
可是,她还有什么选择!
窗外飘起密集的大片雪花。南方人很爱这种难得的浪漫,很多人都奔到外面跟大片雪花亲密接触。
只有一个人,逆流而上。
大师带着熬夜熬来的憔悴,从成辛身后走向自己的工位。没有第一时间开机,而是侧向成辛:“成辛,我恐怕过年不能回家了。”
成辛没有立即联想到自己是顺风车的搭乘者,单纯地为大师操心道:“怎么了?”
“温城甲方总部在施工的时候,有人不幸坠楼死亡。本来是一件意外,不知怎么有人迷信起来,认为楼的造型风水不好,要求临时改未建部分的设计。”
“那蓝图已经到当地相关部门报建、备案,图纸也各自签过字确认过,这也能改?”
“硬要求我们去配合改方案,说引发的其他麻烦他们处理。”
成辛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大师,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间接受害者呢。大师不回家,她坐谁的车回?眼看要放年假了,她恐怕连站票都买不到!!
“商所什么态度?”成辛也焦躁起来。
“商所昨天夜里从电话里得知这件事,他让我回来详细汇报。”
成辛一想到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盼她放假回家的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春节回不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失落。
这种沮丧不方便跟父母倾诉,余勒就成了倾诉的不二人选。
“要是过年回不了家,我就过去陪你。”
“春节车票难买。”
“逆流的好买。”
“你来陪我,你爸妈怎么办?”
余勒一怔……他爸妈?
“再等等,也许我们所长硬气,执意不改呢,甲方也没有办法硬逼的。不用改设计,大师就能回家,我也就有顺风车搭了……”成辛絮絮叨叨讲着她渴望的“也许”。
余勒又是一怔……所长?
这两天忙昏了头,总觉得有一件事悬在心上。经由成辛一顿说,他忽然想起来,悬着的这件事叫“白则人眼中的成辛所长”。
余勒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场雪一下下四天。断断续续,时雪时雨。大伙儿在雨雪中开了年会,成辛领了人生中第一笔年终奖,足有两个半月的薪水,把她乐得又蹦又跳。那些老员工,则无不摇头哀叹,说光景不如从前。
从前的年终奖,至少6个月的工资。最鼎盛的时候,开过9个月薪水的年终奖。
幸亏所里有刘堂可欣,所以年会表演什么的,烦不到成辛。
温城甲方总部的事情,没有在所内蔓延。
大师的憔悴也一点点在恢复。
成辛问他商所最终松口了没,大师深沉地回答:平局。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意思意思地改一下最后三层的造型。大概是三四天的工作量。倒是不耽误回家过年,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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