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斗讼>第2章 桑园诡事

沈西知道青年并无大碍,转身朝不远处的尉司园跑去。

尉司园始建于乾兴年间(公元1022年),后经过苏轼等人的修缮扩建,成为西湖一景,一直是临安府的官署园林,属钱塘县辖区。

几年前,临安突遭飓风,园子损毁得厉害,当时的知县无力修缮,幸得士绅丁伯仲挺身而出。这些年,多亏丁家出钱出力,这座拥有一百八十多年历史的园林才当得起周必大“奇俊”二字的赞誉。

沈西一口气跑至尉司园门口,喘着粗气仰望黑漆牌匾。大门内,下人模样的男子看到她,匆匆上前行礼:“沈三少。”

“叫我沈姑娘!”沈西赶忙纠正他。这两年,大家都称呼她“沈三少”,她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先生不喜欢这个称呼。她踮起脚尖朝门内张望,“先生在里面吗?”她口中的“先生”就是士绅丁伯仲,出名的大善人,德高望重。

据说,丁家在百余年前就是钱塘县望族。至丁伯仲这一代,他考取功名之后出仕没几年就愤然辞官,在乡里办起了义学,教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除此之外,丁家还有几十亩义田,襄助穷困的佃农。平日里,他就像百姓们的大家长,有什么难处都去请他帮忙。

几年前,沈西目睹丁伯仲在公堂上雄辩滔滔,为小乞丐伸冤的风采之后,一心拜他为师。她试图女扮男装混入义学,第一天就被识破,自此有了“沈三少”的诨号。

自从丁伯仲负责尉司园的修缮管理之后,他索性把义学搬来此地,让家境困难的学子负责洒扫、修剪花草等工作,贴补家用。每年春耕开犁时节,他都会在这里安排义田的诸多事宜,比如说今天,是他与佃农签定租约的日子。

沈西如同往年一般,大步踏入尉司园,随着下人走向英游阁,远远就看到院里院外挤满了人。除了丁伯仲和他的几名学生,其余都是家无恒产的穷苦百姓。他们之中,有的人欢天喜地,对着丁伯仲千恩万谢;有的人愁眉不展,在廊下急得团团转;还有的人,或紧张地探头张望,或双手合十,对着半空拜了又拜。

沈西心里很清楚,就算丁伯仲再有善心,他也没有能力,仅凭他一己之力,让钱塘县的农民全都有地种,有饭吃。她想到先前那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心里愈加不好受,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快步走入大厅。

“三娘。”丁伯仲抬头与她打招呼。

“先生。”沈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无需多礼,快过来帮忙。”丁伯仲笑眯眯地冲沈西招手。他长得清瘦白净,一把灰白的山羊胡衬得他仙风道骨。此刻的他双颊泛红,额头汗津津的,更显得精神矍铄。

沈西快步走到她身旁,拿起桌上已经签字画押的契约揣入怀中,拍着胸脯保证:“先生放心,待会儿我就回衙门,让爹爹把这些契约登记造册。”

为了避免民间纠纷,宋朝的律法规定,凡签署买卖、租赁房屋田地等不动产契约,必须去衙门登记。百姓们或因为无知,或因为嫌麻烦,通常只是寻一位熟人做保。丁伯仲则每年都会不厌其烦地把契约送去衙门登记。

此刻,丁伯仲看沈西双颊通红,低声说,“怎么跑那么急?”他示意下人给她倒一杯水。

沈西像做错事的小孩,讨好地笑了笑。

“登记契约的事,不着急。”丁伯仲一边说,一边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杯,交到沈西手上,又指了指墙角的老汉,“他们一家刚从北边逃过来,老的老,小的小,已经饿了几天。这会儿大伙都忙着,你帮我立一份契约,我雇他们在城西的小院种花,工钱和家里的园丁一样。”

沈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老汉六十多岁的模样,瘦骨嶙峋;他的老伴面色蜡黄,看起来像是病了;两人身旁的病童瘦得像柴火棒。她对着丁伯仲应一声“是”,招呼老汉一家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又让下人拿来笔墨。

沈西在县衙长大,平日里经常混迹于书铺牙行,草拟合约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她问清楚老头一家的基本情况,雇佣契约一挥而就。正当她满意地看着纸上的瘦金体,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吵嚷声。

她转头看去,几个干瘦的老头一拥而入,不由分说跪倒在丁伯仲的案桌前,伏地痛哭,诉说全家人快要饿死的惨状。他们都是邻县的百姓。

县里的佃农一听就急了,七嘴八舌地叫嚣,非钱塘县人士,没有资格租用丁家的义田。他们情绪激动,骂骂咧咧地推搡丁家劝架的下人,混乱中踹了老头们几脚。老头顺势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嗷嗷叫嚷。

顷刻间,人群炸开了锅。妇人们原本在院子里吵架,这会儿全都挤了进来,有的对着佃农又抓又挠,有的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还有的捶胸顿足骂起了脏话。一时间,整个厅堂乱成一团。

沈西站在墙角,黯然地垂下眼睑。丁先生拿出自己的家产,倾尽全力帮助这些人,可是他们呢?从来不知道互帮互助,每年都会上演这样的闹剧。

混乱中,丁伯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他的眼色,这会儿大家立马安静下来,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等着他发话。

丁伯仲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在去年春耕的时候就讲过……”

“丁先生,丁先生救命!”一个高亢的男声打断了他。

沈西伸长脖子朝外面张望,就见一个小个子男人穿着八九成新的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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