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石,被海浪冲蚀拍打,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但是依然顽强地立着。
尚可喜强撑着一口气,就是要死守城池,等待着吴三桂的援兵。
远处的孔有德和吴三桂结伴而来,留下一个耿二守松锦防线,这道防线固若金汤久经战火洗礼,耿仲明一个人足以守住。
“战事拖了这么久,虽然打下了山海关,但是至今还未有一个令人振奋的战果。”侯玄演把玩着一个镂空雕花的茶杯,沉声说道,周围的大将人人脸上无光。
堵胤锡和他们四个打了这么多年,最了解这些敌人,闻言叹道:“北伐四年,辽东这几个藩王人人隐藏实力,在中原和陕甘大发国难财,还保存了兵马。现在看来,若不是他们心怀异志,要是真的和鞑子一条心,北伐恐怕不是这么好打的。”
侯玄演深以为然,但是却不肯顺着这话说,只是驳斥道:“这都不是我们打了半年还在宁远的理由,我离开金陵这么久,连栖霞山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是我的将军和士卒才往北推进了不到百里。”
诸将人人羞愤,李好贤起身说道:“王爷,标下愿率所部人马,强攻宁远三日之内拿不下此城,请斩我头。”
“算了吧,都炮击了这么久,没必要给他们机会死战。”侯玄演心烦意乱,离开金陵太久让他有些不安,没有哪一个当权者可以离开权力中心这么久,除非是有了足够优秀而且忠臣的继承人。杯中的热茶散发着白雾,看得侯玄演更加烦闷。他可以下令强攻,尚可喜绝对抵挡不住,但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手下将士也会死伤一部分人。
侯玄演既想快速取得胜利,又不愿让士卒用姓名来堆成自己的战功,可是征辽的功劳是晋升的必须品,打到这个地步再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纠结之下,侯玄演只好把一股无名怒火,撒到自己的几个爱将头上。
李好贤被晾在这里,一番豪言壮语换来了软绵绵的一句,只好悻悻地坐了下去。
这时外面的秦禾进来,抱拳道:“王爷,靖北来报,罗刹国入侵我靖北乌梁府,杀伤和林卫所官兵七百余人。”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侯玄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碎成了一地的渣滓。
“从来都是我打别人,这次他还骑到我的头上来了,不报此仇岂能安心。传令下去,为乌梁府和林卫所战死的七百人立碑一座,碑成之日就是兴兵血仇之时。”
“靖北主力在松锦一带和吴三桂对峙,若是报仇兵从何来?”阎应元是唯一一个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问题的人,侯玄演冷声道:“吴三桂有什么能为,他能牵制我五十万大军?如今我们的身边是火字营、厚土营、风字营和湖广陕甘所有兵马,难道还要夏完淳的兵马也在,才能和吴三桂对敌么?”
侯玄演虽然生气,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早就计算过如今的敌我差距。之所以会拖沓这么久,一来是侯玄演想要稳步取胜步步为营,二来也不愿给清兵死战的机会,保护自己的将士免于死伤。
但是有一点,侯玄演爱惜北伐军的将士,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打硬仗。
这时候,又一个亲兵进来,抱拳说道:“潜象营传来情报,吴三桂和罗刹国已经结盟,由他们拖住我靖北人马,吴三桂和孔有德各率五万人马,前来增援宁远。”
堵胤锡考虑的更加全面,追问道:“吴三桂和孔有德什么时候能到。”
“辽人马壮,不出三个时辰,就可以奔到宁远城下。”
“来得好!传令下去,所有大炮推出来,两个时辰内炮不停歇,炮声结束后我们拿下宁远。”侯玄演一声令下,全军马上行动起来。
城楼上的尚可喜,骤然面对狂风暴雨的炮击,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八成是平西王的援兵到了,明军才会如此疯狂,大家守住今日,便是拨的云开见月明。”
死水一样的清兵阵营,终于多了一丝希望,所有人都躲在矮墙下,壁着倾泻而来的火炮。死伤已经成了很平常的事,也许下一刻自己和身边的同伴就会被炸上天。
在这个坚城的上方,连雄鹰都不敢盘旋,硝烟和巨响汇集成死亡的海洋,尘雾中都是烧焦的味道。
终于,炮击结束了,清兵还没来得及庆祝,四面八方的明军便围了上来。
漫山遍野都是明军的喊杀声,鼓角声,养了足够长时间的征辽兵马。终于放下了火炮和火铳,来了一次熟悉地冲锋。
有阵陷阵、有城陷城;刀兵所至,顺昌逆亡...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的:“建军北伐,所向无敌。”
山呼海啸般地呼声在辽东大地响起,就连侯玄演都有了久违的激荡心情,站在高岗上看着自己的将士,眼中不无傲意。
城破的时候,尚可喜再城楼已经可以看到吴三桂的旗帜,援兵还是来了,尚可喜想到。
终究没有自杀的勇气,尚可喜被冲上来的士兵擒住,当先有人大喊:“那就是尚可喜!”
士兵们如获至宝,这可是四藩之一,擒住他的功劳足够这些人升官发财了。
尚可喜任由这些人将自己捆绑起来,他的亲兵已经全部战死,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完全坚信,没有任何一个军队能够挡住眼前的这些人。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甚至很想闭上眼睡一觉。
山海关到现在,他被火炮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