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目光扫过文永聚时,掌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文永聚刚刚才来过铺子,掌柜当然还记得他。

文永聚只当做没看到,若无其事地双手垂在身前,用他那略显尖细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掌柜,我听说你这里有一幅王书韫的真迹,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掌柜听着心里越发惊讶了,刚刚文永聚分明就说那幅字是赝品,还气得一副想砸铺子的样子,最后骂骂咧咧地甩袖而去,怎么现在……

哪怕心里再奇怪,掌柜还是没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像他这种几十年从事古玩买卖的人,都是人精,这一行弯弯绕绕多了,鱼龙混杂,他要是事事都喜怒形于色,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掌柜笑得好似弥勒佛般亲切,招呼道:“几位贵客请到里头小坐,我这就去取。”说着,他恭请着涵星等人绕过一座花梨木座七扇屏风,在后头隔出来的隔间里坐下,又招呼着伙计给客人上茶。

茶香袅袅,街上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静谧冷清,仿佛另一个世界般。

端木绯、涵星等人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而文永聚则在一旁恭立着,这一幕让掌柜越发拿不定文永聚和这几位姑娘之间的关系,心里疑窦丛生,转身出了隔间。

他心知这文永聚十有八九是想坑这几位姑娘,却不打算多嘴说什么。

瞧这四位姑娘家的穿着打扮还有气度,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不缺银子……他们之间到底什么恩怨,他这生意人管不着,反正古董行都有规矩,货离手不退,这看的就是眼光,买到赝品买家只能自认倒霉。

端木绯几人一边说话,一边饮茶,文永聚就站在一旁,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没一会儿,掌柜就原路返回,手里多了一个竹制卷筒。

他双手郑重其事地捧着那个卷筒,仿佛他手里捧的是一个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得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文永聚看着那个卷筒眸光一闪,不动声色。

掌柜当面打开了卷筒,取出其中的卷轴,然后谨慎仔细地把字画展开,平铺在了一张红漆木书案上,伸手做请,“几位姑娘请看,就是这幅字。”

端木绯、涵星、丹桂四人纷纷起身,朝那张书案围了过去,打量着案上的那幅字。

长长的米黄色宣纸上,以草书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松鹤延年。

这四个字笔力雄劲,线条饱满,力透纸背,明明是草书,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细腻的感觉,别有一种遒美的韵味,令人流连再三。

“好字!”丹桂脱口而出地抚掌赞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掌柜笑得愈发开怀,抬起右手指着那幅字画上的左下角介绍道,“且看这落款和印章,据闻这幅字乃是王书韫为了给岳父祝寿所书。再看这‘松鹤延年’四字,笔力遒劲而灵动,笔走龙蛇,可谓下笔如有神啊。”

“几位姑娘,这王书韫的作品至少有一半被当今圣上所收藏,这一幅那可是沧海遗珠啊,可遇而不可求。”

“各位仔细品品,这字形,这笔力,这韵味……”

“真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

掌柜越说越带劲,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姑娘们皆是微微颔首,目光流连在这幅字上,心里觉得真不愧为大师之作,确实妙!

端木绯也在俯首看着那幅字,歪着小脸说道:“结构饱满,笔力遒劲,是好字。”

闻言,文永聚上前了两步,笑着道:“端木四姑娘的眼光真是不错。”他一双精明的眼眸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更亮了,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般。

“那是自然。”涵星得意洋洋地说道,“本……我的绯表妹那可是写得一手好字,眼光自然也是不一般。”

文永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您说的是。”

文永聚眼角的余光不露声色地在眼前的这幅字上瞟过。

这幅字虽然是赝品,却是仿得极为精妙,几乎得了王书韫之精髓,只差了那一口灵气。

他十一岁进宫,就跟随近两百个同龄的小內侍进了宫里的内书堂读书,十年寒窗苦读,比起个那些秀才举人也是不差的,但是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他那手字画,他对此下了苦功夫,也是为了讨皇帝欢心,对于历朝历代那些书画大家,他的了解可不逊于那些朝中名士。

这一幅字,他第一眼觉得妙,第二眼就看出了最后一个“年”字笔势转折间有所犹豫,不够行云流水,但是骗骗那些小姑娘足矣!

文永聚特意带着端木绯她们来这里,就是想不动声色地哄着端木绯把这幅字给买下。

“松鹤延年。”文永聚念着这四个字,语气欢喜地说道,“说来,过些日子便是老爷的寿辰,作为贺礼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端木绯一眼,见她正认真地看着那幅画,嘴角不由翘了翘。

这个端木绯既然能讨得岑隐的欢心,让岑隐认她做义妹,显然也是个机灵又会钻营的人,自当知道这份寿礼“可遇而不可求”。

一旦她买下,并在万寿节时把这幅字献给皇帝,自会有人发现这是一幅赝品。

端木绯胆敢在万寿节上给皇帝进赝品,这个罪名可不轻,说重了就是藐视皇上,是大不敬。

自己倒要看看岑隐还能不能保得住他这义妹……

文永聚按捺着心头的兴奋,继续说道:“……老爷素喜王书韫,定是会十分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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