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汧源城时,薛白京在凤翔府追集的四千射士兵,风风火火地赶到,总算没有耽误日期。
如今高岳清点增援华亭的兵力,已有如下之数:
凤翔义宁军将兵八千人,其中马军有两千;
苏太平先前没敢救华亭,带回来的一千五百陇州射士;
薛白京增援来的四千凤翔射士;
还有刘昌从汧源带来来的六千防秋宣武兵,其中马军八百;
共计一万九千五百步骑。
很快在汧源城西的秦王庙前,高岳在义宁、宣武诸将前发布了进军的部署:
“华亭城虽小,却不可失,圣主亲自手书御札,命我义宁军、宣武军、定武军全力增援。为何?自来西蕃入寇,多自陇山道至陇州,而后越华亭侵回中道,逼迫京师。华亭县出三条河川往东,分别为汭水、黑水、达溪川,此三河川皆注入泾川,汭水连连云堡,黑水连良原城,达溪川连百里城,如华亭一失,大队蕃骑便可沿这三川突入泾州腹地,该地多为平旷散地,且多水渠田野,乃西北边镇营田重地,如遭蕃骑平毁水渠、践踏田庄,此两年营田之功必将毁于一旦,将来靠什么供养大军、坚守关隘,且拱卫京师?所以华亭是关乎凤翔、泾原、京师三地安危的枢纽,岳一肩系之,虽万死不退!”
而后高岳指画沙盘:“李万荣领留守的四千宣武兵,和营城的一千陇州射士,驻防汧源城,严防西蕃自大震关继续增兵;
救华亭,本尹有义宁军将兵二十营,又有凤翔陇州射士十八营,共三十八营,又有宣武兵六千(宣武镇并未推行西北的军制改革)。
在此分划指挥:刘中丞(昌)领六千宣武兵,居于我军左翼,沿华亭以西小陇山而行,遮蔽西蕃继续自秦州翻越小陇山,向华亭城增兵,至三良宫而至,遇敌不得退缩逡巡,违者斩无赦;
义宁军都知兵马使张敬则领将兵十营,即步卒七营,马军三营,居于中央前阵,往达溪川攻击前进,遇敌则战;
义宁军中虞侯扶余淮,领射士十营,居我军右翼行军,渡达溪川、黑水,迂回至华亭城东支磨原,或强袭增援华亭,或策应良原城方向赶赴至此的神策邢君牙部,或伺机占华亭利民渠,防备西蕃游骑破坏;
又有射士八营,由义宁监军使俱文珍、新任义宁军门枪兵马使苏浦统率,此路居于张敬则、扶余淮部之间,分散进击,抢夺险峻小径,目标有二,或防备蕃骑设伏偷袭,或擒俘蕃子四出劫掠的游骑,绝其围华亭城的粮秣,收拢被掳掠的华亭百姓和牲畜;
最后,本尹自将义宁将兵剩下的十营,步卒八营及马军二营,于张敬则部五里后,为策应后拒。”
最后高岳还任命凤翔少尹薛白京为“供军粮料使”,在汧阳城设供军院,在刺史韩清沔辅佐下,统筹粮食草料的前线供应。
这个部署一出,高岳就强调,本尹只看本尹的部队,并监察前头张敬则的部队,其他刘昌、扶余淮、俱文珍(苏浦)各部,“各自将兵,各自为战”,本尹只给出路线和方策,具体怎么打,你们自己处理,敌情有任何变化,及时派出斥候联络即可。
只不过记住,勿要触犯圣主新近颁发的“五斩不赦”的将兵令,脑袋是你们的,斩人的剑则在本尹手里,千万别效苏太平的“尤”。
十月二十九日,华亭城的围攻战和保卫战再次达到了白热化境地。
城下的水渠、庐舍,满布着疾驰来去的西蕃骑兵,火光冲天,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强壮的全被掳掠走,要安置去河西陇右为奴,而妇孺和老人则尽被残杀——而华亭县城下,列成鱼鳞阵势的西蕃步卒,簇拥着用牛皮、羊皮蒙着的冲车,和楼梯折复的井栏,铺天盖地对着坐落在汭水边侧台地上的唐家城池,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其后,东道次论论徐力举着剑,正看着麾下呐喊着,不断拽动着砲索——西蕃布置的十多座抛石机,正络绎不绝地弹出石丸,向华亭城头和城内呼啸着砸去。
几发石弹非常准确,准确到直飞入城中唯一的水井处,轱辘被砸得粉身碎骨,高高扬起,两名在此汲水的妇人被石弹压在其下,只露出惨白的手和脚还露在外面,血顺着水井四周砌石缝四散流淌着。
烟尘飘散后,城中伏在各处躲避箭雨的人们恐怖地看到,几颗巨大的石弹就堵在了水井上,将水井四面的石栏压碎,使得整个泉眼被湮没得死死的。
“水井被蕃贼的投石给堵塞啦!”
绝望的喊声四起。
西城门处督战的守将方仙鹤,在听到这声叫喊后,皱着眉头骂了句,就瘫倒在女墙后,捂着自己胳膊上的箭伤,对身旁的亲兵说:“完啦,粮食还是够的,可水源就这么被砸没了,坚持不下去,华亭城前前后后奋战十日,我们力竭开城,也算对得起朝廷。”
这时城头一qún_shè士听到方的话后,急忙过来抱持住他大哭着说到,我们死不足惜,城中还有避难的千余华亭百姓,要是沦入西蕃之手,全得被折磨死,绝不能投降。
“我不想投降,然而这仗没法打下去啦!”方仙鹤悲愤地大喊,接着他指着城东的铁铧山两座对峙的峰顶,其上各有红旗招展:“蕃贼占据了铁铧山,看城内了如指掌,立旗号指挥蕃贼飞砲击城,如眼使臂,原本城堞、望楼、马面都被击毁殆尽,现在连水井也被封死,没法打啦......”方仙鹤用手抱头,苦恼而绝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