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筑城,好像成为个魔咒似的。
元载还没来得及实践,就横遭屠戮;
杨炎倒是实践了一把,却酿成了泾州兵变,自己的死,多少也和此事相关。
“与西蕃议和,迄今也不过一年光阴,西蕃并未有毁盟之举,若我方于边界的平凉筑城,一旦双方兵戎相见,我方理屈啊!况且,我唐和西蕃的战事,可否做好了准备?”皇帝回首,望着眼前坐着的一列翰林学士,询问说。
然后出乎他意料的是,所有的翰林学士,除去于公异外都赞同在平凉筑城。
陆贽说,如今泾原、凤翔、兴元营田都非常有效,兵粮、武器储备周全,已不比昔日光景,再者陛下已设八处军镇及马坊,神策右大营数万兵马初具雏形,又有韩滉于东南馈送财物谷粮支持,就算暂时无力与西蕃决战,但通过筑城将战线推进到原州及六盘山一带,以图将来河陇大计,还是绝对可行的。
皇帝便又问卫次公。
卫次公慨然回答,如今边将都是西蕃深畏之人,如段秀实、李晟、马燧等,米粮又已齐全,区区小蕃何足惧哉?何况先前和西蕃议和时,平凉被划入我唐版图,在此筑造军城天经地义,陛下无需犹豫。
皇帝再问郑絪。
郑絪虽然有些犹豫,可也基本赞同筑城方案,称只要有六十万石的米粮,一切都不成问题。
另外的学士吴通玄、吴通微,本就是萧复的心腹,自不必说,当然也赞同。
只有于公异,忧心忡忡地对皇帝进言,说如今叛乱刚刚平息,中土方获宁乂,为何要再起边事呢?诸位节帅叫嚣开战,不过是希冀邀功固位而已,希望陛下冷静思考,权衡利弊。
李适叹口气,接着慢慢走到殿外台阶前。
几只墨绿色的蝗虫嗡嗡地飞来,停在他的衣袖上,几位中官吓得要死,便急忙来驱赶。
李适放眼望去,连大明宫的各处正衙殿堂,不管是旷地还是屋脊,都是密密麻麻的蝗虫,有的跳跃,有的飞舞。
大明宫尚且如此,长安城和京兆府更不消说。
今年关中地区,春夏之交,又遭逢了罕见的蝗灾,百姓又有饿死的了。
皇帝伸手,将一只蝗虫给抓住,眼睛盯着这通身都是绿色的恶心虫子,在片惊呼里,将其吞入口中嚼碎,咽到腹中,愤愤地说:“让汝等害我百姓!”
接着皇帝对几名中官说,先前宣索进奉来的,储在琼林、大盈库里的钱帛,拿出来从京畿外各地和籴粮食,救济灾民。此外韩滉此次入京来,只要他能给神策右大营、殿后左右神威军、京城十六卫及西北诸军供粮六十万石,再给京兆府遭受荒灾的百姓救济粮食五十万石,朕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现在的朕也没办法啊,只有和各方镇打好关系,才能维持住统治的样子。
“文明做得对!”入夜后,京城张延赏的府邸当中,这位刚刚即任的门下侍郎,对前来报信的家仆说到。
旁边他儿子张弘靖很不理解,便问父亲,“难道阿父也要赞同韩太冲的方案?”
“不,郑文明是我女婿,但更是翰林学士。你得知道在学士院最大的忌讳,就是皇帝知道你把‘王言’(皇帝的说话和想法)泄露给其他人,所以为避嫌疑,我会持反对意见!”张延赏在官场上也是老谋深算的。
“那万一激怒韩太冲,又怎么办。”
“欲擒故纵耳,现在的态势下平凉筑城是免不了的,我们得顺时而动。万一唐蕃间真的爆发战争,而我唐又有不利的话,凭着我当初的反对言论,也方便留条后路,趁势制胜。”
“那韩太冲入京后,父亲应当如何自处?”
“你不用担心,我毕竟是当朝宰相,一旦我持反对态度,韩滉必然会花资本来拉拢我,这对咱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张延赏抚须,看来早有定夺。
整个京城,随着韩滉随即的到来,和蝗灾的加重,开始变得风雨更炽。
韩滉、张延赏、皇帝三派阵营,都各有各自的心思。
而汉中的兴元府,则迎来平静而惬意的九月。
整个赤崖到山河堰,至勉县黄沙河地带,麦子和稻谷都获得了大丰收,营田的军士们欢声笑语,争着把新收割的成千上万车的稻谷送入到赤崖仓里,周路车马回旋不绝。
而兴元少尹高岳,和府内的重要僚佐们,则亲自主持了盛大的“秋社庆典”,由此来向城隍和土地神报功,并且高岳还亲自撰写篇给兴元府城隍的祝文:
“兴元府少尹,梁、洋、利三州都团练使,检校吏部郎中高岳谨具酒肴,昭赛于我府城隍之庙,祭城隍之神,我告于神,神能感我,云才作叶,雨已垂丝,既开丰稔之祥,敢怠馨香之报?神其无羞我小邑,勿替元功,永荫庇我兴元城郭沟池、禾菽桑稻、人生军计——守臣愿奉职,孰敢不虔?”
“孰敢不虔?”所有州县来参加祭拜的刺史、县令等,都齐声奉香祷告起来。
秋社后,兴元府军民们再接再励,开始垒起高疄,抢种二麦。
这下连百姓们都开始踊跃种麦,稻麦混种两熟制迅速在整个府州县推广开来。
而天汉楼处,则成功筑起了兴元府的“泉宝楼”,此楼实则是座仓廪,一层储藏布帛,二层储藏铜钱,其下有五座转输厅,各有车马道通往城南码头处——汉川边,无数帆船来往,其边的城墙下,立着一排排的邸肆,大部分都是白草军或代理人经营,码头的人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