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将京西北的神策军镇,连带数万防秋兵,悉数往京畿、同华一带征调,并开始下令,让合川郡王李晟为神策先锋行营兵马使,聚集精锐禁军,奔赴河东、泽潞一带,准备随时越过壶关,与围攻临洺的田悦军决战;此外皇帝还加强坐镇汴宋一带的都统节度使李勉的军力,以求压制李正己的淄青方镇。
最后皇帝催促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及河阳节度使李艽,尽快发放“资装费”给麾下将士,共集七八万人,进讨魏博镇。
关东大地战云密布,所以高岳要抓住这机会,做生意......
因冬麦已完成收购,高岳火速运一万石前去灵州,从岳父那里交换来五千石的池盐,再送往与凤翔交界处的草壁戍榷场,和普润、麟游二镇正整装待发的神策行营(张巨济、朱忠亮部,大约合一起七千人)物物交换。
神策行营拿出皇帝赐予的布帛,来换行军亟需的食盐。
李适对神策军那是没有话说,苦歪歪的边军一年春冬赐衣加一起才七匹,而神策军士兵则可达到二十一匹,且都是细密上乘的好布帛,足足是边军士兵的三倍。
虽然高岳对这种现象比较反感,可这也让神策军有多余的布帛来交换,只要有生意做就行——很快五千石盐出手,换来约四千匹布帛,囤积于百里城的军资库当中。
其实自从取悦了出镇的舒王后,现在整个泾原行营的财脉已有一半归于高岳之手。
百里新城里有盐仓、谷仓、巡院仓,还有甲仗楼、军资库、马坊,钥匙印章全在高岳手里,而几所大互市榷场也全归他执掌。
这种可怕的态势,朱泚安插进来的田希鉴、方庭芝也有所警觉:“高三这厮,他现在才是整个行营的幕主啊!”于是田、方两人找到泾原老将姚令言、焦伯谌,商议此事,希望能煞高岳的权。
姚令言有些犹豫,他说高岳早在段秀实坐镇时就掌屯田、支度,一直奉公勤勉,再说他对行营士兵也没有任何克扣(除去吃那部分固定的虚额外),在军伍里的威望也很高,真要压他的权,莫要说舒王、孟皞不答应,当兵的怕是要先闹哄。
“现在我们所带的军伍都快撑不下去,自从高三帮营田士卒搞出个身家别支米后,行营里全都嚷嚷着要屯田,不愿光吃口粮和衣赐。”焦伯谌诉苦抱怨说。
所以焦伯谌坚定站在田、方一面,要面诉舒王,将此事给解决好。
不久,百里城舒王的军府衙署内,李谟坐在席位上,很仔细地聆听数位军将的请求,爽快地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其他边军士卒有怨气,小王完全可以理解......那么便如此办——小王上奏,让朝廷度支照常拨给口粮、衣赐,并再出三千兵,于百泉、共池依高三先前所辟出的军屯基础上再垦良田,这样泾原的屯田共有四处,即百里、良原、灵台、百泉四处,用田士共一万,军屯七千五百顷,年收折粟米六十万石,而原本高岳上缴给军府的四成米粮,就立为‘廪赐费’,均分给行营士卒们,屯粮就用巡院米来屯,这样如何?”
姚令言与田希鉴等人伏低脑袋,暗下互相望了下,最后还是姚代表众人发话:“我等在想,如此一士卒每年可多分多少粟米。”
“可以增加到八九石。”李谟的数学不知何时起,非常精通。
当然这八九石粟米并非直接把米送给士兵,而是折算为钱、盐或布帛,也即是说九贯钱。
对于边军来说,绝对是可以接受的,但李谟又补充说:“可一旦这样,士卒内部又要不平了——田士说,粟米都是我屯田而出,凭什么均分给不屯田的士卒呢?依小王的看法,不屯田的战兵可以用割草、牧马诸色役来替代屯田,仿效太原马燧,边放牧边教习战阵,这样不出一两年,泾原行营人人善骑,皆为精锐,公私两便,家国丰赡,岂不妙哉?”
这下姚令言、田希鉴等人也都心服口服,俱拜伏在地,口称舒王英明。
待到诸位军将退下去后,舒王抚掌大笑,高岳这时自屏风后转出,舒王得意地将胳膊枕在凭几上,便对他说:“高侍御,方才小王所言如何?”
高岳不由得喝彩:“舒王殿下真是精彩绝伦,只恨当了皇子出阁,就不能入春闱,否则宗正寺解送里你必须是状头啊!”
“那也是同为解头、状头的高侍御帮衬的好——哎,对了,小王听闻山南东道梁崇义真的逆反了,这彩鸾炼师说的可是一星半点都没有错谬,真的是神。马上小王便推举彩鸾炼师,为翰林待诏。”
“只怕那彩鸾炼师当散人当惯了,未必肯入大明宫的翰林院。”
“无妨无妨,可让陛下于回中山为炼师立一chù_nǚ冠,炼师如推背有得,别忘记告诉朝廷就行。”
计较已定后,高岳便告辞了舒王的衙署,但而后他却没有返归县廨,而是悄悄转入通衢边属于自家的一所邸舍里,在那吴彩鸾正在等着自己。
楼阁当中,高岳和吴彩鸾相向而坐,这时高岳对彩鸾说:“阿师啊,其实我现在也在犹豫......”
“逸崧在犹豫什么呢?”
“对未来的走向。”
“可逸崧你本来不是很确定的吗?说你在泾原行营已可足食足兵,皇帝陛下应该不会遭厄。”
高岳在心中苦笑声,心想我确实已做到极致,但关键是这个皇帝李适啊,不明白他是否能争气些,规避掉历史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