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寺,亦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寺,其旧址先后当过隋杨素及唐魏王李泰的宅第,李泰死后其宅基为官府所收,但不久唐高宗因孝敬太子病愈,故而在此立寺,得名西明。原本高宗准备在延康坊内立道观、佛寺各一,但负责人回报说地基太窄,所以便全用来盖西明寺了。
到大历十三年,西明寺拥十院共房屋四千,向来是唐帝国最大的讲经场所,里面的瓦当、藻井、壁画、书法都是全长安一等一的,号称“廊殿楼台,飞惊接汉,金铺藻栋,眩目晖霞......庄严之盛,虽梁之同泰,魏之永宁,所不能及也。”玄奘、法藏等高僧都在此呆过,初八时迎来琉璃佛骨,更是满寺都是用金玉打扮起来的宝帐、香车、幢华、幢盖,在佛堂大殿上摆着用琉璃函所盛放的佛骨舍利,真是光耀夺目,气派非凡。
此刻寺主法净和尚,正和一群西明僧人一道,喜滋滋地站在佛堂台阶上,据说今日皇帝陛下要派遣太子和郡主亲自前来,于琉璃佛骨前举断发供奉舍利。
连太子都如此的话,那么接下来还用担心西明寺不车水马龙、香火鼎盛吗?
正在法净沉浸在美好的展望中时,外面院门有人通传道:“有鸿胪寺录事来见!”
声音未毕,一位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径自走上佛堂宝殿来,正是韬奋棚的刘开先所扮,口称自己是先来观验佛骨真伪的。
法净一时间头脑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马上皇太子和其女唐安郡主要来,便满心认为这位“鸿胪寺录事”是先来安排事宜的,便急忙和一众僧人上前施礼迎接。
“佛骨何在?”这刘开先也是胆大妄为之人,看看西明寺佛堂富丽堂皇的藻井,便大摇大摆地对法净说。
法净哪知道朝廷鸿胪寺里有无这号人物,一时放松之下,便让西明寺的僧典法坚和尚将琉璃盅里的舍利捧出,给他观验。
结果这位鸿胪寺录事皱皱眉头,说“不是说是骨舍利,怎么会发红?”
这话说的法净和法坚等一愣一愣的,看看里面的舍利,明明是白色圆润的,这录事为何说是红色的?
“明明是白色的。”
“不,是红色的,你看这里冒着红光。”刘开先指指点点,看众僧全都是副茫然的表情,便不耐烦地说,“将佛骨取出置在我的掌心,我来给你们指出来哪里有红色,马上太子殿下和郡主都要驾临,若是那时给他们看出差池便不好了!”
法净还在懵懂里,那边法坚手快些,便真的将佛骨舍利自琉璃盅里取出,捧在这“鸿胪寺录事”伸出的手掌里。
“请指教,何处有红瑕?”
“嗖!”一阵风,几乎将法净和法坚的僧衣掀起——那“鸿胪寺录事”反手抓紧佛骨,飞也般转身,疯狂跑出佛堂宝殿。
“啊啊啊啊!”当即数十名僧人往后惊得仰倒,大约数秒后,法净满脑袋都是汗珠,指着刘开先跑走的方向大喊道“快追啊,快追啊!”
很快整个西明寺鸡飞狗跳,无数堂上的僧人和堂下的佃客都乱哄哄地自各处跑出,追着刘开先,要把佛骨舍利给抢回来。
而刘开先在各处建筑内灵活地左跑右跑,将一波又一波的人甩在身后,还顺便将自己假冒官员的青衫褪下,掷入到西明寺的井中(这井是杨素所掘),接着一溜烟窜出西明寺的北院门,居然冲到光德坊里去了。
西明寺僧人也穷追不舍,因为他们知道,马上皇太子来到后,要是没有这琉璃佛骨,那可算是欺君罔上的罪行。
此刻,皇太子李适和其女唐安郡主正同乘辆轺车,在东宫仪卫和宦寺的簇拥下,正向延康坊而来。
“什么?高岳那泼皮无赖不但中了状头,还平判入等,授官集贤正字!”听旁边霍竞良如此说,唐安几乎都要崩溃,她觉得这个国家的体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唐安便向父亲埋怨,但李适情绪却没那么激动,“高岳狂则狂矣,似乎也有些真才实用,不要小觑他。”
“女儿见他也就两次,第一次就在蹴鞠里对我使诈,第二次又在升道坊曲江边,看他在勾引良家小娘子——由此可见,这无赖无时无刻不在做龌蹉的勾当。”唐安已对高岳印象大坏。
结果刚说完,唐安就在车上见到,坊墙边一个身材较高的白衣士子,背着竹笥昂然而过,可不正是高岳?只见他沿着街道侧,急速向光德坊而去,瞬间便不见踪影。
“眼花了吗?”唐安揉揉眼睛,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其实唐安没有猜错,光德坊堂堂京兆府廨旁边的僻静竹林里,那刘开先停下脚步,手里举着那白亮亮的佛骨舍利,在他旁边有一口深井。
“不要不要......”追赶来的法坚等西明寺僧人急忙也停下脚步,都伸着手,乞求刘开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刘开先的身后,此刻走出数位男子来,服装各异,有披道士羽衣的,有穿神策军五彩袍的,有穿长征健儿皂袍的,还有门吏打扮的,一时间让僧人花了眼,根本不知道这群人身份到底是什么。
可他们都背着大竹筐,一字排开横在地上,那刘开先这才笑着发话,“诸位法师穿金戴银,我们却饥饿冻馁,若想将佛骨奉还,请即刻送二百贯钱来!”
法坚这时候心想绝不可退让,便说“这西侧就是京兆府公廨,你们胆子也太大,敢敲诈西明寺?”
那穿神策军衣衫的哈哈一笑,便吹红了手里的木燧,点着火把,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