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计划议定以后,中兴社这台庞大又精密的机器就全速运转了起来。
工部新铸的铳炮都已装上船只,张镝兴之所至,便叫上康棣一起下海试炮。头船是载重达五千料以上的巨舰,可载兵五六百人,装了七门两千斤重的大炮,十二门五百斤小炮,加上碗口铳、盏口铳若干,轻重火力的搭配,在本时代无有其匹。随同的二十余艘次级战船也至少装备了二十门以上的铳炮,配合以重弩火箭等常规水战武器,相比于只装备简陋火器和冷兵器的普通战船,战斗力上显然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船队离岸二十里,头舰以旗号进行指挥,令旗挥舞,众炮齐发,硝烟弥漫,声势震天,真个威力无比。两千斤大炮身长八尺五寸,口径五寸,射的是六斤多重的铁丸,只要打中一发就能将两里外的靶船两头击穿,裂成碎片。五百斤重的小炮长五尺余,口径三寸半,射的是两斤重的铁丸,一里以内击碎靶船也用不了几炮。碗口铳和盏口铳则都用石丸,两寸的石弹可在两百步外打破一层船壳,口径一寸两分的小型盏口铳则对船体无效,也无特定型号的弹丸,用的主要是小散弹破片,只能近距离杀伤敌船上的人员。
“铳炮之利,用以破敌船最好,但近战杀伤敌人似显不足,盖因接弦只及一发,且散弹无力、更难破甲,还不如弓箭便利。”张镝看过一轮炮击演习,对铳炮远距离击破敌船的效果甚为满意,不过盏口铳的效果就有点差强人意,看起来仍旧是升级版的火竹筒的威力。临敌一发,射速太慢,而且射程太近,二三十步外就无力了,还真未必比得上弓箭的持续射击。何况在敌人已经近到二十步内的情况下,既然都要接弦了,那还不如多准备几个火竹筒来的实惠。
据此,张镝的主要印象是:“大铳大炮效果甚好,值得增加,小铳意义似乎不大,没必要再加发展。”表面来看,这样的论断不无道理,受时代局限,张镝还未完全意识到轻型火器的重要性。如果真的以这样的思路,中兴社的火器发展势必会走上大舰大炮独重,而轻视单兵火器的路子。那么就要拼国力、拼资源、拼铜铁储备了,这对还比较弱小的中兴社肯定是不利的。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火器小型化,发展单兵用的火枪鸟铳,这对资源的压力更小一些,但对技术的要求却很高,普通人很难意识得到这一点。
对于张镝的评价,康棣并不反驳,但他取出了一样新款火器却让张镝有了全新的思路。这火器初一看就与碗口铳和盏口铳等一般火器差异很大,主要是铳管实在太长了一点,足有四尺以上,而且很细,比盏口铳的口径还小了不少,铳管前端还设计了可以拆卸的架子,而火铳后常见的用以握持的木杆则截短了很多,与铳管后方隆起的药室结合形成一个木托。这支架和木托的结构似乎都是为了固定瞄准,结合这又细又长的铳管,张镝似乎看懂了,这种新型火器肯定是偏重于精确性的。
“砺锋可知这是何物?”康棣见张镝目不转睛的端详着这款新型火器,有意卖一个关子。
“呵呵!子华又来考我……我看这也是火铳一类,不过所料不错的话,射程准度肯定更高些!”
“不错,不错!砺锋有眼力,此物我欲称之为百步铳,盖有百步穿杨之用也!”
“果真如此精准!?能否试射一发?”张镝听了康棣的说法,顿时来了兴趣,若这“百步铳”真有这么准确,那么自己铳炮方面的短板岂不是可以迎刃而解了!
“当然可以!”康棣一边答应,一边从身边士兵手上接过一个纸包,纸包内装的是精研过的火药,将火药从铳管前方倒入,用一条细长光洁的木棍压实,接着又从铳管口放入一枚大小合适的铅丸,也用木棍压实。娴熟的做完这几步,康棣将这“百步铳”架起瞄了瞄,一手握着木托,一手用火折子点燃引药。瞬间一声爆响,硝烟升腾,再看前方,只见船头一条悬挂灯笼的竹竿应声断成两截,灯笼也落入海中。
“果然犀利!”张镝虽已有所预期,也对这“百步铳”的精度大为惊叹,要知道这五千料大船的船尾到船头足有二十多丈,在此距离上能一铳射中细细的竹竿,那么百步外射中一个人也肯定不在话下了。
“实不知火器亦能精确如此,人持此铳则新卒也可为养由基了!不知其原理何在呢?”
“一是铳管细长,则弹丸平直且射的远。二是药、子匹配,药多子轻则弹道飘忽,药少子重则运动无力,故而要两相匹配。此铳口径五分,经试验用一钱火药配一钱铅丸最为适当。”
张镝听了解释恍然大悟,这还是涉及到一个实弹与散弹的区别,与当初碗口铳采取标准大小石丸的思路是一致的,也就是气密性的问题,铳管细长所以气密性好,火药推力又强又直,而火药与铅子的精确配重则使得弹丸的飞行路径更加平稳。“有此百步铳,则火器不必限于战船,陆战也可使用,军阵之前罗列千百杆,于敌冲锋前施放,实为利器!”百步铳可以说是填补了远射的火炮和散射的盏口铳、火竹筒之间的射程空缺,而且单兵使用也很便捷,张镝立刻就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意义。
“可惜此铳打制不易,尤其铳管须得精铜卷成,用钢锥钻通。数月里匠坊也才制成不到十杆,此是其一!”
好事多磨,这样的利器当然不是轻易可得,张镝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