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烘炉,天地为镇,烘炉如炼,百丈之内尽为苏妄掌握,空气凝如胶质,青鳞马虽然背负千斤也是等闲,但在场域的镇压下,一身气血也位置凝滞,半点都动弹不得。
“给老子起来!”七奴儿脸色涨红,面上青筋暴跳,青色异力喷薄,却被压制在周身三寸,不得突进,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成实质。
“镇岳如冥,炼血为浆,气血轰鼎,天倾地轧。”突兀的,苏妄忽然唱了半句谒语,身形一震,宛若撼山撞岳,虚空之中无声起惊雷,轰隆震荡,裂开一条条苍白的印痕。
仿佛太古重山撞来,巨大的力量砸在七奴儿身上,将他砸的横飞而起,噗咚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如同贴画一般,深深嵌了进去。
七奴儿不甘挣扎,但一身的气血早已被苏妄震散,勉强提了一口气力,胸口顿时剧痛,一口逆血倒冲,被他喷了出来,喷了自己一头一脸。
这下子,他是再也不敢逞强,急忙收敛心神,静待气血归复,但被鲜血遮掩的面容,却异常的狰狞,几若要择人而噬。
“看清了?”
苏妄转身侧头,踏出的脚步终于完全放在大地,烘炉滴溜溜一转,变至拳头大小,血光晶莹,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仿佛真实器物,倏而穿空,往他心口一撞,便穿了进去,宛若幻觉。
苏妄精神强大,灵觉敏锐,如何没有看到七奴儿的反应?
却不屑处置,像七奴儿这样的角色,认不清世间道理,压制不住心中魔头,只凭意气本能行事的,从来都入不得他的眼。
如非为了向吴明展示炼血为浆的上层境界,他又岂会做出以大欺小的事情?
吴明仔细沉思了片刻,眸间若有明悟点点,霍然,又陷入了迷茫,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静静地道:“看清了,但又忘记了。”
“不坏,不坏,忘得当快。”苏妄忍不住拍手为贺,神色间的欣赏之意,愈加清晰。
世上不存在相同的花,一样的武学,却被百样的人所练,练出来的功夫,也有百般模样,武学虽是师徒相授,但徒弟,终究不是师傅,也练不出与师傅一模一样的功夫来。
这已是武学的中上层境界,看山非山,练剑非剑,苏妄没想到,吴明只是初涉武学领域,就能有这般领悟,认识到苏妄的路,并非他的路,实在让人感叹。
“见过老师。”
突兀的,吴明忽然整了整衣裳,面容严肃,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脊梁依然挺直,不曾弯曲,以朝圣的姿态,直挺挺地磕了九个头,触地有声,咚咚如击鼓。
“好,好!”苏妄不闪不避,眼中流露淡淡的欣喜,受了他这大礼。
若他没有爱才之心,又岂会亲自向吴明展示炼血的奇妙?
这一刻,不论“吞天之口,日月之明”莫名牵涉,还是意外来到此方天地的因果,都再难窒碍苏妄的心灵,再也抵不过他的欣喜。
武者,当能不畏艰险,不惧困苦,岂能因为莫名担忧而畏首畏尾,将有决断时,苏妄从不落于人后。
拜师大礼完毕,苏妄与吴明之间,便多了一分联系,不知觉,心中同时都多了一分亲近。
说来,吴明半生富贵,宗亲甚多,但破家而出后,已身无牵挂,孑然踽踽,忽然拜了个师傅,让他这个过去的大族望公子,感慨诸多。
而对苏妄而言,吴明却是他的第一位徒弟,第一,总有特别的意味,莫名的,也多了一分关心。
行路难,多歧路,虽是吴明拜师,但苏妄又何尝不是以吴明为师?
修行至今,苏妄的境界也高远,手段也超凡,领悟亦颇多,然而,一路匆匆而来,他竟然从没总结整理过自身所学。
虽然感觉武学大宗的天堑就在眼前,仿若能一斩而开,但莫名的,苏妄却想停一停,缓一缓了。
停下脚步,细看风雨,品味人生,顺便,也慢慢地将一身所学熔成一炉,以文火熬炼,化作精粹,再化斩开天堑的锋芒。
“现在,或许是该品尝荣华,体会勾心斗角的时候了。”看着飞奔而来,仿佛一个大皮球一般的大管家,苏妄的嘴角勾了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吴明,忽然觉得,苏妄这个动作,竟然有种深深的恶意,叫他差点打了个激灵。
“莫不该,拜错师了吧?”
脑中的念头才起,一只巴掌就拍在了吴明的后脑上,却听一声没好奇的声音轻斥道:“没个眼力见,看见人家过来了,也不知上去招呼一下,难道,要为师自降身份么?”
苏妄进入师傅的角色,倒是颇快,好似天授其技,立刻便明悟了身为老师的第一项本事——打学生。
“果然,我就是拜错了师。”吴明心中哀嚎一声,却不敢表露出来,目光一蹬,脚步横挪,仿若奔马腾跃,便横在了苏妄身前,将大管家挡住了。
……
月光如水,静夜之中,苏妄一袭青衫,盘坐篝火之边,膝上是一柄色泽灰暗,表面粗粝的石剑,猎猎的火焰跳动着,有炙热气浪涌动,将此间烤得愈发燥热。
放下手中的玉碗,吴明有些羡慕地看向苏妄,随即站起身来,离了几步,手掌交叠,托于肚脐,两脚微微张开,与肩同宽,摆了个古怪的姿势,站起了桩法。
一阵苍茫浩瀚的气机在他身上升起,仿若太古重岳,高亿万丈,重无量量,山峰探入混沌,山脚扎根大地,从虚空之上、大地之中汲取着力量。
一阵清凉的气息